銀鈴響到第三遍時,辭雲正踮著腳,試圖把一麵有點歪的影鏡掛正。她一扭頭,就看見天邊烏泱泱來了一隊人,為首的那個狐衛懷裡,裹著一團火紅的狐裘,裡頭包著個小小的身影。
辭雲的動作頓住了,手指還沾著掛鏡子時蹭的灰。她看著那隊伍由遠及近,看著狐衛們落地時帶起的細微塵土,看著那個被小心翼翼遞過來的小團子——那麼小一隻,軟軟的耳朵耷拉著,眼睫毛還濕著,像被雨水打過的花瓣。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在裙擺上擦了擦手,才伸過去接。小家夥一入懷,輕飄飄的,帶著點陌生的塵土氣和淡淡的藥味,但很快,那股獨屬於幼崽的、暖烘烘的奶味兒就透了出來。小東西抽了抽鼻子,大概聞到了她身上熟悉的、帶著聖泉氣息的冷香,小腦袋在她頸窩裡蹭了蹭,帶著哭腔,含含糊糊地喊了一聲:“姑姑……”
就這一聲,辭雲覺得自己的心口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軟。她抱緊了小家夥,輕輕拍著他的背,視線卻飛快地掃過後麵那十幾個孩子。大的五六歲,緊緊牽著更小的,一個個小臉都瘦了些,雖然衣服換新了,臉也擦乾淨了,可那雙雙圓溜溜的眼睛裡,還殘留著驚弓之鳥般的怯意。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她這話說得有點快,像是在安慰孩子們,更像是在安慰自己。她扭頭對旁邊候著的女妖吩咐,聲音放得又輕又柔,生怕驚著懷裡的寶貝疙瘩:“快去,把偏殿的地龍燒暖些,溫上牛乳,蜜糕挑最軟的那款拿。”
偏殿裡很快就暖烘烘的了。孩子們捧著溫熱的陶杯,小口小口地喝著牛乳,沾了蜜糕屑的手指頭都帶著甜香。辭夏提著她的法杖進來,動作輕柔地給每個孩子檢查。她檢查得仔細,指尖泛著柔和的金光,掠過孩子們的額頭和手腕。
最讓人心疼的是那個叫阿糯的大孩子,約莫六歲,比其他弟妹都懂事些,也意味著承受了更多。他攥著辭夏給的聖泉玉佩,仰頭看著辭雲,小臉努力擺出嚴肅的樣子:“姑姑,那些壞人……把我們關在黑山洞裡,很冷。”他頓了頓,眼圈不受控製地紅了,卻倔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他們凶……說我們沒用,要拿去畫符……”
辭雲蹲下來,視線與他齊平,伸手理了理他有點亂了的額發。“阿糯最勇敢了,還知道照顧弟弟妹妹。”她的聲音穩當當的,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彆怕,都過去了。從今往後,姑姑這兒,還有狐族那麼多叔叔伯伯,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們。”
她話音還沒落,殿外就傳來了雜遝的腳步聲和壓抑著的激動嗚咽。狐族的長老們幾乎是跑著進來的,幾位須發皆白的老人家,看到眼前這群失而複得的寶貝疙瘩,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孩子們一見到熟悉的親人,最後那點強裝的堅強也土崩瓦解,哇地哭出聲,像一群歸巢的雛鳥,跌跌撞撞地撲進長輩懷裡。阿糯被長老緊緊抱住,還不忘抽噎著指著辭雲和周圍的女妖們:“爺爺……是姑姑……還有姐姐們的蜜糕,甜!”
飛舟緩緩升空,小家夥們全都擠在舷窗邊,一雙雙小手用力揮舞著,稚嫩的喊聲穿透晚風:“姑姑再見!我們下次還來吃蜜糕!”
辭雲站在那兒,一直揮著手,臉上帶著笑,直到那飛舟變成天邊一個小小的光點,再也看不見。晚風吹來,帶著鏡花界特有的芬芳,拂過她的臉頰,有點涼。她這才收回有些僵硬的手臂,輕輕籲出一口氣。
熱鬨過後,偏殿一下子空蕩安靜下來,隻剩下空氣中殘留的牛乳甜香,和矮幾上幾隻沒來得及收走的、沾著蜜糕屑的小陶杯。一個女妖輕聲問:“大人,這些杯子……”
辭雲走過去,拿起其中一隻最小的,指尖摩挲著杯沿上一個小小的牙印,沉默了片刻,才輕聲說:“收起來吧,洗乾淨,等他們下次來用。”
她知道,救回來的不隻是一群孩子,更是劫後餘生的一點暖,是必須小心翼翼捧住的、未來的光。而她能做的,就是守好這片地方,讓這點點光,再也彆被吹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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