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蹲在走廊儘頭時,後頸的寒毛突然根根豎起。
那是種熟悉的刺痛,像有螞蟻順著脊椎往上爬——她又"嘗"到了。
不是陳燃那種滾燙的憤怒,這次是冷的,帶著消毒水混著奶腥氣的冷。
她抬頭,看見斜對角病房門虛掩著,穿條紋病號服的女人正坐在床頭,懷裡的嬰兒裹著淡藍繈褓。
女人的手指無意識摳著被單,指節泛白,喉間溢出細若蚊蠅的呢喃:"我抱孩子,像抱著一塊冰......"
林野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來。
那些字句撞進她的耳膜,像被人攥住心臟往冰窖裡按。
她張了張嘴,未等意識反應,話已經先衝出口:"她說——"我抱孩子,像抱著一塊冰"。"
話音未落,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竄上來。
她的牙齒開始打顫,上下頜不受控地碰撞,發出"咯咯"的脆響。
心跳慢得像老鐘擺,每跳一下都帶著鈍痛。
楊護士長剛端著藥盤路過,見狀立刻扔下托盤衝過來,胳膊環住她發抖的肩膀:"小林!
怎麼回事?"
林野想說話,可舌頭凍成了石頭。
她能清晰感覺到那女人的窒息感正順著血管遊走,像毒液滲進骨髓。
楊護士長的手掌按在她額頭上,熱得燙人:"怎麼這麼涼?"轉身對護士台喊,"推輪椅來!"
兩個護士推著輪椅跑過來時,林野已經抖得坐不住。
楊護士長半抱半拖把她塞進輪椅,毛毯裹了一層又一層,她仍覺得冷,冷到骨頭縫裡結了冰碴。
路過護士站時,她瞥見牆上的溫度計——23c的室溫裡,她的指尖卻泛著青紫色。
值班醫生捏著聽診器趕來,金屬探頭貼上她胸口的瞬間,她疼得縮了下:"正常體溫,心率偏低......最近有過類似情況?"
"上周三也這樣。"楊護士長替她答,"當時她轉述了3床大爺的話,說"活著比死了沉",然後體溫直降3度。"她壓低聲音,"我在icu乾了十年,沒見過這種神經性低溫。"
醫生的眉頭皺成川字,在病曆本上劃拉兩下:"建議轉精神科做係統評估。"
林野望著天花板上的頂燈,光暈在眼前晃成模糊的團。
她聽見自己喉嚨裡發出冷笑——精神科,多好的詞,把她說的話都變成病。
走廊裡突然響起細碎的腳步聲。
林野的"嘗"覺又動了,像被風吹開的紗簾,飄來兩股情緒:一股是緊繃的焦慮,像拉滿的弓弦;另一股帶著算計的黏膩,像沾了蜜的蛛絲。
她偏頭看向門縫——周慧敏的駝色大衣角掃過地磚,趙主任的黑皮鞋跟敲出"噠噠"聲。
"林女士,學校的意思是......"趙主任的聲音壓得很低,"如果能定性為偶發性情緒波動,對明年的升學率影響小些。"
周慧敏的指甲掐進掌心,林野"嘗"到那股焦慮突然灼人:"我家小野最乖了,就是最近模擬考壓力大......"
"可她在病房說的那些話......"
"那是說胡話!"周慧敏拔高聲調,"我從小到大教她守規矩,怎麼會亂說話?"
林野的冷笑溢出喉嚨。
她望著牆上自己的影子,歪歪扭扭像團被揉皺的紙。
那些恐懼和算計在她腦子裡炸開,她聽見自己說:"你們怕的不是我病,是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