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爸爸沒用,護不住你”
最後一句的“護”字被淚水洇開,墨跡暈成模糊的一團。
林野跪坐在地,指甲摳進木地板的縫隙裡,喉嚨裡像塞了一團燒紅的炭。
她想起初中時被母親當眾扇耳光,父親站在街角的梧桐樹後,手插在褲袋裡,指節捏得發白——原來他不是沒看見,是不敢動,怕動了,連偷偷塞糖的資格都沒了。
手機在這時震動,是江予安發來的消息:“把文檔發給我,我幫你整理錄音筆內容。”
林野抱著風箏縮進沙發,台燈暖黃的光裹著她。
江予安來的時候帶了熱豆漿,杯壁上的水珠在茶幾上洇出小圈。
他坐在她對麵,指節抵著下巴翻文檔,忽然抬頭:“你確定要發布這些?你父親的名字、工地的細節、風箏上的字……一旦公開,他的隱私會被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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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要曝光他。”林野把風箏輕輕放在腿上,“我想讓那些和他一樣的人知道——你們的痛苦,有人看到。”她點開相冊,把風箏上的字跡拍給江予安看,“你看,他把星星藏進煙灰缸,把風箏埋進舊櫃,把愛藏在偷偷塞的糖紙裡。他不是不反抗,是他以為,活著,就是最大的反抗。”
江予安的手指在鍵盤上頓了頓,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有常年摸古籍留下的薄繭,粗糙卻溫暖:“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勇敢。”
淩晨三點,林野給周慧蘭發消息:“小姨,我想知道我媽的過去。”
電話接通時,背景音是此起彼伏的蟬鳴聲。
周慧蘭沉默了很久,久到林野以為她掛了,才聽見抽鼻子的聲音:“我姐十二歲發高燒,燒了三天三夜,耳朵聾了。外婆說‘治好了’,其實是把她送去城裡紡織廠打工,換我弟的學費。她回來時,耳朵是‘好’的——她學會看口型,學會裝聽得到,可心死了。她說:‘軟弱的人,連哭都要被罰。’”
林野的指尖在手機屏上劃出模糊的痕跡。
她忽然明白,母親的“狼性”,不過是被剝奪得連眼淚都不敢流的人,最後剩下的鎧甲。
父親的沉默,母親的暴烈,原來都是同一種創傷的不同麵具。
《沉默的父親》發布當天,林野把修複後的風箏照片和星空畫拚貼成封麵。
文末寫:“他把逃跑當成了唯一的勇敢,把沉默熬成了保護我們的盾。可我想告訴他——你已經飛得夠遠了,剩下的路,換我來。”
文章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
熱搜詞條“沉默的父親”掛了一整天,評論區擠滿留言:“我爸也是,從來不說愛,隻會在我加班時煮碗麵”“原來他不是不愛,是他不會愛”。
林國棟是在老家看到的。
表妹發來鏈接時,他正在院門口擇菜,老花鏡滑到鼻尖。
他扶了扶鏡框,看女兒寫他藏在糖紙裡的愛,寫他工地裡的星空,寫風箏上的字。
風掀起稿紙,他突然站起來,往偏房走得很急,門檻絆得他踉蹌了一下。
偏房的木箱落了灰,他捧出那隻破風箏,火柴在磷麵上擦了三次才燃起來。
火苗舔過絹布,“燕子”的尾巴先卷了邊,“我想飛”幾個字在火裡蜷成黑蝴蝶。
他蹲在地上,看著火星劈啪炸開,突然對著空氣說:“爸,我逃出來了……可我女兒,還得替我戰鬥。”
淚水滴在燒剩的竹骨上,發出“滋”的輕響。
千裡之外,林野正對著電腦改稿。
心口突然一熱,她下意識摸向胸口——那裡的荊棘不知何時褪成了銀線,此刻正輕輕顫動,像一根被風吹動的風箏線。
手機屏幕在這時亮起,顯示“爸爸”來電。
林野盯著跳動的通話框,喉頭發緊。
她按下接聽鍵的前一秒,聽見背景音裡傳來張老師的聲音,帶著點哽咽:“國棟啊,那幅星空……畫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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