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暗了下來,隻有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
“你不用今天就寫完,”他說,“甚至不用寫完。”
林野點點頭,沒說話。她知道,有些話一旦開始,就再也停不下來。
而此刻,在千裡之外的一座老宅裡,一盞昏黃的台燈下,手機屏幕亮著。
周慧敏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微微發抖。
周慧敏坐在老宅客廳的藤椅上,窗外雨絲斜織,打在鏽跡斑斑的防盜網上,發出細碎而執拗的聲響。
牆上掛鐘的指針已滑過十一點,可她仍沒有起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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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屏幕亮著,映出林野微博主頁那張發布會後的側臉——燈光下她微微垂眸,像在躲什麼,又像在等什麼。
她點開評論區,手指顫抖地輸入:“媽媽為你驕傲。”
字還沒發出去,眼淚先落了下來,砸在屏幕上,模糊了那六個字。
她猛地刪掉,重寫:“野野,媽看到你了。”
又刪。
“你寫得很好。”
還是不對。
“你不該受這些苦……”
她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說話。
是母親?
還是那個曾在女兒日記本上劃下“負能量清理”紅杠的女人?
她的愛從來不是溫柔的,而是裹著恐懼與控製的殼,像一把鈍刀,年複一年割在彼此身上。
最終,她放下手機,撥通了吳嬸的電話。
那是林野童年時的鄰居,唯一一個見過她們母女私下模樣的人。
“你說……她現在,還愛吃那款糖嗎?”周慧敏的聲音輕得像怕驚醒沉睡的往事,“就是我以前塞進她書包裡的,橘子味的,玻璃紙包著的那種。”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她愛吃的是你給的那顆,不是糖。”吳嬸終於開口,聲音沙啞,“你記得有一年冬天,她發燒到三十九度,你還逼她練琴。我去看她,她說‘吳嬸,我媽不來看我,是因為我不夠好’。可第二天早上,我發現窗台上多了顆糖,是你悄悄放的。她攥了一整天,都沒舍得吃。”
周慧敏的手猛地一顫,手機幾乎滑落。
她記得那天。
她站在病房外看了十分鐘,沒進去。
她怕自己一進門就會心軟,就會毀掉“規矩”。
於是她留下那顆糖,像一場無聲的懺悔。
可現在,她連懺悔都說不出口。
她掛了電話,望著牆上那張全家福——林野七歲,穿著白紗裙坐在鋼琴前,笑得勉強;林國棟站在她身後,手搭在她肩上,眼神卻飄向彆處;而她自己,站得筆直,嘴角揚起訓練過的弧度,像一尊守護秩序的雕像。
她忽然伸手,把相框翻了過去,背朝牆。
與此同時,林野正坐在出租屋的書桌前,麵前堆著剛打印好的《補丁3.1》。
紙張還帶著打印機的餘溫,她一頁頁撫平,動作輕得像在整理遺物。
最後,她從抽屜深處取出一枚泛黃的糖紙——那是她童年藏起來的唯一一顆母親給的糖,壓在日記本夾層裡多年,連甜味都早已蒸發,隻剩記憶的褶皺。
她將糖紙夾進文稿第一頁,合上封麵,在寄件人欄畫了個空框。
然後提筆,在封麵上寫下一行小字:
“火後的灰還燙著——彆怕靠近。”
按下快遞下單鍵的刹那,心口那道銀痕忽然輕輕一跳。
空氣微漾,仿佛有風穿過沒有打開的窗。
一道半透明的文字浮現在她眼前,僅存三秒,便如霧消散:
“你不是怪物,是幸存者。”
這不是她的念頭,也不是江予安的聲音。
它像從荊棘深處長出來的一句花,帶著灼傷後的溫柔。
她伸手摸向胸口,那裡不再刺痛,也不再沉重。
它隻是存在,像月光下的疤痕,終於學會與夜共處。
她打開郵箱,草稿箱裡躺著一封未寄出的信,收件人是“陳桂香”——外婆的名字。
她沒寫完,隻有一句開頭:“您上次說,有些事不是我不原諒,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記得……”
她沒再往下寫,卻點了“保存”。
窗外雨停了,城市在夜色中緩緩呼吸。
而千裡之外的老宅裡,那封即將啟程的快遞正靜靜躺在郵局待發區,像一顆遲來二十年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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