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促、壓抑,帶著小心翼翼的停頓,仿佛怕被誰聽見,怕被誰評判。
那呼吸裡有羞恥,有孤獨,還有一種近乎窒息的恐懼——就像當年她在鋼琴前彈錯一個音時,周慧敏站在她身後,手握戒尺,卻遲遲不敢落下的那種顫抖。
她猛地合上電腦,胸口起伏。
原來,她們都在同一種恐懼裡長大。
一個怕輸,一個怕被拋棄。
一個用荊棘築牆,一個用沉默自毀。
她忽然明白,為什麼母親燒她的日記時,手會抖。
為什麼家長會後,周慧敏會在車裡坐半小時才回家。
為什麼那本《嚴母之路》的初稿裡,有一句被塗掉的批注:“我打她的時候,我的心也在流血。”
手機震動,是江予安的消息:
“我找到能幫你的人。”
她沒回,隻是盯著u盤發呆。
窗外,天邊已泛起灰白。
而她心口的荊棘紋,終於不再發燙,轉為一種沉甸甸的、近乎溫柔的搏動——像一顆終於學會傾聽的心跳。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一台老舊的雙聲道播放器正靜靜躺在工作台上,耳機旁貼著一行小字: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聲音不會傷害你,除非你一直假裝聽不見。”林野坐在江予安的副駕駛上,車窗外的晨光像一層薄紗,輕輕覆蓋在城市尚未蘇醒的輪廓上。
她沒說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裡的u盤,那枚刻錄著母親聲音的金屬片,此刻仿佛帶著體溫,沉甸甸地貼著她的掌心。
“你準備好了嗎?”江予安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她沒回答,隻是點了點頭。其實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準備好
老吳的工作室藏在一條老式裡弄的儘頭,門牌鏽跡斑斑,推門時發出悠長的吱呀聲。
屋裡堆滿了修複的舊音響、磁帶機、黑膠唱盤,空氣中浮動著鬆香與金屬的冷味。
老吳是個六十出頭的聾啞人,卻對聲音的紋理有著近乎通靈的敏感。
他抬頭看了林野一眼,眼神平靜如深井,隨即遞來一台雙聲道播放器,耳機纏繞如藤蔓。
“試試這個。”他用手語比劃,江予安在一旁翻譯,“一邊放她罵你的錄音,一邊放她燒日記那晚獨自抽煙的呼吸聲。”
林野怔住。
她沒想到,江予安竟連那晚的錄音都找到了——母親在書房燒毀她日記的那個深夜,窗外雨聲淅瀝,周慧敏坐在書桌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沒有哭,也沒有說話,隻有呼吸,沉重、斷續,像被什麼壓著喉嚨。
她遲疑地戴上耳機。
起初,是熟悉的暴烈——十五歲那年,她考試考了第二名,母親砸了她的書包,聲音尖銳如刀:“九十九分也是輸!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放棄了什麼?!”那句話像釘子紮進耳膜,林野的胸口猛地一縮,荊棘紋驟然發黑,皮膚下仿佛有無數倒刺在擴張,痛得她幾乎要撕開衣領。
可就在這憤怒的浪潮中,另一道聲音緩緩滲入——低沉、紊亂、帶著煙熏的沙啞,是母親那晚的呼吸。
一吸,一呼,間隔不均,像在極力克製某種瀕臨崩潰的情緒。
兩種聲音並行,起初是撕裂的對抗,一個在咆哮“我為你好”,一個在無聲啜泣“我怕失去你”。
十分鐘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咆哮與喘息竟在耳中交織成一種奇異的節奏,像血脈裡奔湧的同一條暗流——爭吵與懺悔,傷害與恐懼,竟在同一頻率上共振。
她突然“聽”到了母親打她時手腕的顫抖,看到了她燒日記後悄悄把灰燼收進鐵盒的背影,甚至感知到那晚她站在她房門外,手抬到一半,最終卻沒推開的猶豫。
她猛地摘下耳機,呼吸急促,聲音發啞:“她不是不愛……是愛得像刀。”
江予安沒說話,隻是遞來一杯溫水。她接過,指尖發抖,水波微漾。
那天夜裡,她獨自坐在書桌前,打開“荊棘學校”官微,指尖懸在發送鍵上許久,終於敲下那句話:“審判結束了。可為什麼,我比以前更疼?”
配圖是那枚胸針錄音設備,靜靜躺在母親贈送的龍井茶盒上——茶盒早已空了,隻剩一層淡淡的茶香,像一段被遺忘的溫柔。
發送後,她盯著屏幕,直到私信欄彈出一條新消息。
李小雅:“林老師,我媽說……她想請你喝杯茶。”
她沒回複。
卻點開了新文檔,光標在空白頁上閃爍良久,終於落下第一行字:
“母親不是暴君,也不是聖人。她隻是個沒學會哭的女人。”
窗外,月光斜照,落在書桌一角的老式磁帶機上,機器靜默,卻仿佛在等待某種即將被喚醒的回聲。
喜歡荊棘中的常春藤請大家收藏:()荊棘中的常春藤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