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玻璃,不是骨頭,而是信任,是希望,是一個孩子對世界最後的依戀。
她睜開眼,緊緊攥著那頁紙,指甲陷進掌心。
窗外,夜色濃稠如墨。
遠處廠區的燈一盞盞熄滅,唯有她手中的殘頁,像一片不肯化為灰燼的證詞,在黑暗中微微發燙。
她拿出手機,打開通訊錄,指尖停在那個名字上——江予安。
屏幕映出她蒼白的臉,和眼中尚未熄滅的火光。
林野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遲遲沒有按下撥號鍵。
手機映出她疲憊的輪廓,眼底卻燃著一簇不肯熄滅的火。
她想起張雨桐日記裡那句“他們都說我瘋了”,心口的銀痕輕輕一顫,不是疼痛,而是一種奇異的共鳴——仿佛那頁殘紙上的絕望,正通過某種隱秘的頻率,與她自身的創傷共振。
她終於點了通話。
鈴聲響了三下,江予安接起,聲音低緩,像夜風掠過博物館空曠的廊道:“你找到她了?”
“沒。”林野靠在廠區外一棵枯樹邊,聲音壓得很輕,“但我找到了她說過的話……燒剩的。她不是瘋,是被所有人逼到無處開口。”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風從聽筒裡滲出一點雜音,像是他在踱步。
“報警。”他說,語氣平靜得近乎冷酷,“是你第一反應?”
林野咬了咬唇:“可她已經逃了一次。如果警方介入,她爸有關係……會不會反而把她推回那個家?”
“所以你在猶豫。”江予安的聲音沉下來,“你想救她,又怕自己成了另一個施加壓力的人。”
林野閉上眼。
心口的銀痕微微發熱,卻不再撕裂般劇痛。
她忽然明白——她曾幻想自己能寫儘苦難,就能拯救同類;可文字救不了正在溺水的人,尤其當她把自己放在高處,以“見證者”自居時。
“我不是她需要的英雄。”她喃喃道。
“她需要的,是有人相信她沒瘋。”江予安接了下去,仿佛看穿她的心,“你現在衝進去,可能逼她逃得更遠。她還在躲,說明還沒準備好對抗。而你,也不能再扮演‘救世主’了。”
林野深吸一口氣,指甲掐進掌心。
她知道自己曾渴望通過拯救他人來完成自我救贖,可那不過是把傷口披成披風,走一條更痛的路。
她打開掃描軟件,一頁頁拍下日記殘片。
焦黑邊緣、淚痕暈染的字跡、那句“我媽的手還在拍打蓋子”……她將圖像處理成匿名文件,附上一段冷靜到近乎冷酷的分析:
情緒波形圖顯示,敘述峰值集中於夜間22172303,與家屬區監控中洗衣機運行時段吻合;聲紋模擬還原出多人對話軌跡,坐標定位源自牆體情緒殘留強度分布。
結論:非虛構性創傷記錄,受害者仍處於隱蔽狀態。
最後,她加上一行字:
她需要的不是英雄,是有人相信她沒瘋。
發送對象:三家婦女庇護所、兩個心理援助機構、一個專注家暴乾預的公益組織。
全部匿名。
當晚十一點,服裝廠宿舍區終於有了動靜。
工人們三三兩兩歸來,腳步拖遝。
林野裹緊外套,蹲在樓道陰影裡,遠遠望著b區3棟入口。
終於,一個瘦小的身影出現。
張雨桐比照片上更單薄,工裝褲沾著線頭,臉色蒼白如紙。
她低頭刷卡進門,動作機械,像一具被日複一日的恐懼磨損的軀殼。
林野沒有上前。
她等張雨桐進屋,確認門鎖好,才悄然起身,從包裡抽出一張折好的紙條,輕輕塞進門縫。
上麵隻寫了三行:
市婦女庇護所熱線:xxxxxxxxxxx
心理援助24小時專線:xxxxxxxxxxx
你說的都是真的,我聽見了。
她轉身離開,腳步輕得像怕驚醒什麼。
走出十米,心口銀痕忽然輕輕一跳——不是痛,而是一種沉甸甸的共鳴,像兩顆傷痕之間,終於有了回應。
而在207室,張雨桐正準備睡覺,彎腰時瞥見門縫下的紙條。
她愣住,遲疑地撿起,展開。
燈光下,那行手寫的畫像一道裂開的光。
她手指劇烈顫抖,盯著那行字看了十分鐘,呼吸越來越淺,眼眶發燙。
最終,她緩緩打開手機,新建備忘錄,一字一句,把號碼抄了進去。
窗外,夜色依舊濃稠。
而在城市另一端,某棟寫字樓的會議室裡,一盞燈悄然亮起。
門開處,李維抱著文件夾步入,神情冷峻。
角落陰影中,一個穿著後勤製服的身影默默調整著手中的設備,鏡頭對準了長桌中央的錄音筆。
空氣裡,某種無聲的對峙正在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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