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一輩子不說愛,不代表不愛;有些人咬牙扛住所有軟弱,也不代表不需要軟弱。
真正的尊重,不是把沉默解讀成詩,而是允許它保持沉默。
當晚,她躺在床上,窗簾未拉嚴,月光斜斜地切進來,在地板上劃出一道銀線。
她閉上眼,意識沉入黑暗。
夢開始的時候,風已經吹起來了。
她站在一片無邊的麥田裡,金浪翻湧,穗子擦過小腿,發出細碎的響。
前方有兩個背影,一老一少,站得很近,卻又仿佛隔得很遠。
她走近,才發現那是外婆和母親。
三人背對背站著,誰都沒有回頭。
風穿過田野,帶來遙遠的回音。
外婆的聲音先響起,很輕,像落葉貼著地麵滑行:
“我不說,是怕你回來。”
緊接著,另一個聲音從另一側傳來,克製、堅硬,卻微微發顫:
周慧敏說:林野是在一陣輕微的耳鳴中醒來的,夢的餘韻還纏繞在意識邊緣。
麥浪翻湧的聲音似乎仍在耳邊低語,風穿過三具背對背的身體,吹得她脊背發涼。
外婆那句“我不說,是怕你回來”像一枚鏽跡斑斑的釘子,紮進記憶深處;而母親的聲音——“我打你,是怕你像我”——則如鈍刀割肉,緩慢卻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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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開燈,隻是靜靜地躺著,任月光在地板上緩緩移動。
心口的銀痕依舊冰涼,但不再空蕩。
那種裂開的感覺還在,可裂縫裡開始滲入一絲微弱卻真實的重量——不是彆人的痛苦,而是屬於她自己的覺察。
她坐起身,赤腳踩在微涼的木地板上,走到書桌前。
指尖觸碰到錄音筆金屬外殼時,她頓了頓,像是確認某種儀式的開始。
按下錄音鍵,清了清嗓子,聲音有些啞,卻異常清晰:
“我不是來替誰說話的。我是來……讓沉默有形狀。”
這句話她說得很慢,仿佛每一個字都需從深井中打撈。
說完後,她沒回放,也沒刪除,隻是將它封存在那段未經修飾的原始音頻裡——和外婆斷續的咳嗽聲、母親信紙上墨跡暈染的窸窣一起。
然後她打開文檔,把剛剛完成的《她說過的每一句“沒事”》發給了唐薇,附言隻有一行字:“用這個。如果她願意講,讓她自己講。”
發送成功的提示音響起那一刻,她忽然覺得輕了些,像是卸下了某種長久以來被誤認為責任的重擔。
她曾以為共情就是傾聽並代為表達,可現在明白了:真正的傾聽,是允許對方以沉默的方式存在,是以不打擾的姿態守護那份未出口的沉重。
她放下手機,目光落在窗台上那個舊鐵盒上——那是前幾天整理老屋時翻出來的,鏽跡斑斑,鎖扣早已失效。
她一直沒打開,直覺告訴她,裡麵的東西不該由她率先觸碰。
此刻,她輕輕將盒子推到書桌中央,像為某個人預留的位置。
夜更深了。
城市的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鐵盒表麵投下一道細長的光痕,像一道未啟封的誓言。
而就在同一時刻,周慧敏坐在自己房間的小書桌前,台燈昏黃的光照著一頁空白的信紙。
她握著筆,手微微顫抖。
許久,她終於寫下第一句之後的第二句話:
“媽,我……考上了師範。”
筆尖頓住,淚水毫無預兆地墜落,砸在“師範”二字上,墨跡迅速暈開,模糊成一片深藍的湖泊。
她沒有去擦,也沒有像往常一樣拿起紅筆圈改錯處——這一次,她甚至沒意識到自己用的是藍墨水。
她隻是怔怔地看著那滴淚,仿佛第一次看見自己的軟弱竟也能留下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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