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屏幕良久,然後起身走向書櫃深處,取出十三個微型玻璃瓶——每一個都隻有拇指大小,透明、潔淨,尚未盛裝任何東西。
她輕輕擺成一圈,像是某種儀式的起點。
林野沒有回應任何一條私信,也沒有打開過一次直播鏡頭。
輿論的浪潮在她身後翻湧成海,而她隻是靜默地走回那條自己開辟出的窄路——不是逃避,而是選擇不再成為祭壇上的供品。
她把檢測報告折成小方塊,夾進筆記本的最後一頁。
那天夜裡,她帶著密封袋走向城市邊緣的焚燒亭。
月光稀薄,水泥地泛著濕冷的青灰。
老周坐在亭內值班室的小馬紮上,戴著老花鏡讀一本泛黃的《莊子》,聽見腳步聲也隻是抬了眼,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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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燒什麼?”他問,聲音像從井底浮上來。
“不是燒,”她說,“是封存。”
她將“情緒遺蛻”的灰燼倒入準備好的十三個微型玻璃瓶中,又從隨身的布包裡取出一小撮焚燒亭曆年清理出的紙灰——那是無數陌生人寫給過去的告彆、懺悔與未能寄出的情書化作的塵。
兩種灰混合在一起,色澤難辨,卻仿佛有了呼吸般的質地。
每個瓶子都貼上磨砂標簽,嵌入微型二維碼。
掃碼後跳轉至一個加密音頻庫——“轉譯”。
裡麵沒有她的聲音,隻有經過她傾聽、見證、整理過的他人敘述:有少年講述被父親毆打時如何躲在衣櫃背乘法表;有母親哽咽說自己流產三次仍被婆家責罵“不孝”;有阿哲在第十四次谘詢中第一次平靜地說:“原來我不是軟弱,隻是太早學會了替彆人疼。”
她在博物館正門入口處擺出這十三個瓶子,用一塊黑絨布墊底,像陳列某種未命名的文物。
旁邊立著一張手寫字牌:
“取一瓶,聽一段,燒一封信。
痛不必永存,但必須被經過。”
起初沒人敢動。
遊客駐足觀望,有人拍照上傳,稱這是“行為藝術”,有人說她是想用儀式感洗白冷漠。
可第三天清晨,老周發現少了一瓶。
後來才知道,是一位患產後抑鬱的母親取走的。
她聽完音頻後,在焚燒亭寫了整整八頁信,全數投入火口。
火焰騰起時,她抱著孩子蹲在地上哭了很久。
老周開始每天清晨為剩下的瓶子拂塵。
年輕人笑他:“一把年紀還搞這套迷信?”他隻慢悠悠地說:“這兒的灰,都是活過的證據。你不信命,也得信人真真切切地痛過。”
某個雨夜,沈月獨自撐傘而來。
雨水順著傘骨滴成簾幕,她站在展台前許久,最終伸手取走最後一瓶。
她沒掃碼,也沒停留,徑直走向焚燒亭,從包裡掏出一疊打印稿——那份聯名信的原始版本。
紙張在火焰中蜷曲、焦黑、化為飛灰。
火光映在她臉上,忽明忽暗。
她低聲說:“我女兒去年問我,‘媽,你是不是隻愛受害的我?’”
話音落下,她轉身離去,再未出現。
三天後,一位陌生女孩送來一封信,信封上寫著“致林野小姐”。
裡麵隻有一句話:“沈律師今天陪我去報案了。”
林野讀完,坐在書桌前很久。
窗外雨勢漸歇,空氣裡彌漫著泥土蘇醒的氣息。
她打開最後一個玻璃瓶,將心口剝落的最後一片灰屑輕輕放入其中,旋緊蓋子。
她抬頭望向鏡子。
心口那道蜿蜒如荊棘的舊痕,如今已褪成一道極淡的月牙形印記,像煙痕掠過肌膚,溫順地伏在那裡。
但這一次,她不再期待它消失。
因為痛本身,已是活著的證明。
就在她收拾桌麵時,手機自動彈出一條社區藥房的通知提醒:【您綁定的地址附近門店今日完成一筆匿名藥品領取】。
備注欄裡寫著一行小字:
“取藥人:周姓女士,登記時間0715,所取藥物為抗焦慮複合製劑,周期續方。”
林野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忽然記起什麼似的,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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