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的那道淺痕輕輕跳動了一下——不是疼痛,而是一種久違的共鳴,就像斷裂多年的電路,終於等到了合適的電壓。
人們開始舉起手電筒,光束一束接一束地亮起,在空中交織成一張網。
有人低聲說起父親從不曾說過“辛苦了”,有人說起母親總是在飯桌上批評自己穿衣不夠得體,還有人說,這是我第一次在一個地方,覺得自己不必“變得更好”才能被接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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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望著這一切,突然笑了。眼淚流了下來,她沒有去擦。
而在控製台旁,江予安正準備切換下一組燈光信號。
他按下按鈕,卻發現備用線路異常啟動——角落裡,那盞原本應該處於休眠狀態的應急燈,竟然悄然亮起。
他皺起眉頭,調出電路圖,目光停留在傳感器記錄上:三分鐘前,有人靠近了“沉默檔案櫃”。
但他清楚地記得,那扇門從未接入主控係統。
林野蹲在“沉默檔案櫃”前,指尖拂過木櫃邊緣的刻痕。
那盞應急燈早已熄滅,可她仍能感覺到光的餘溫——像某種無聲的呼吸,在黑暗裡輕輕起伏。
她緩緩拉開最底層抽屜,本想歸還一位參與者留下的手寫信件,卻在觸到底層襯紙時頓住了。
一個從未見過的牛皮紙信封靜靜躺在角落,邊角磨得發白,像是被反複摩挲過許多遍。
沒有名字,沒有日期,隻有一道熟悉的折痕——那是父親多年來修理電線時習慣用指甲壓出的直角。
她屏住呼吸,將信封打開。
照片滑落出來的一瞬,空氣仿佛凝固了。
六歲的她坐在小桌中央,臉上抹著奶油,笑得眼睛彎成月牙。
蛋糕上的蠟燭還在燃燒,映著全家三張臉。
母親周慧敏端坐著,嘴角微揚,是林野記憶中少有的、未帶審視神情的模樣。
而父親林國棟低頭切著蛋糕,動作笨拙卻認真,工具包就擱在腳邊,沾著油汙的布麵朝上,仿佛他剛從某個搶修現場匆匆趕來。
她記得那天。
那是唯一一次,父親沒因“臨時任務”缺席生日;也是唯一一次,家裡沒為“成績退步”或“練琴不專心”爆發爭吵。
但她早已忘了這頓飯的模樣,甚至忘了自己曾這樣毫無防備地笑過。
照片背麵一行鋼筆字,筆跡顫抖卻清晰:
“那天我沒修燈,但我修好了五分鐘。”
林野的喉嚨猛地一緊,眼眶灼熱。
她忽然明白,為什麼父親會在演講時說起“黑不是壞,是等人一起亮”。
他不是在說電路,是在說自己——那個總躲在走廊抽煙的男人,用三十年的沉默攢下一句遲來的告白:我曾在你最重要的時刻,選擇放下扳手,陪你吃完一塊蛋糕。
她抱著照片站起身,廠房空蕩,唯有風穿過鐵窗的輕響。
心口那道荊棘淺痕忽地一顫,不是痛,而是一種近乎釋然的震顫,仿佛某根卡住多年的神經終於鬆脫。
她抬頭望向天花板,目光落在那盞老舊吊燈上——它原本應隨著主控係統斷電而徹底熄滅,此刻卻突兀地亮了起來,昏黃光線灑落,正照在檔案櫃敞開的抽屜上。
“啪。”
一聲輕響從頭頂傳來。
她循聲望去,隻見江予安站在梯子上,手裡握著改錐,衝她笑了笑:“你爸臨走前,偷偷摸進控製室,說‘總閘得換個接法’。”他指了指牆角的配電箱,“現在這盞燈,不再連主控了。他說……有些光,得自己決定什麼時候亮。”
林野怔在原地,手指無意識撫上心口。
那裡什麼也沒有了。
荊棘紋身徹底消隱,如同一場漫長冬雪悄然融儘。
它曾因痛苦而生,因傾訴而蔓延,因理解而結痂,如今終於在這一刻,完成了它的使命——不是被治愈,而是被記住後放下。
她沒說話,隻是掏出手機,點開“傾聽者聯盟”的主頁。
光標停在簡介欄許久,最終敲下一行字:
“有些話,不必說清。隻要光還在。”
窗外,夜色深沉,整座城市依舊燈火通明。
但在某一扇不起眼的老廠房窗內,一束不合規則的光,正固執地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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