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本子裡的東西,是你放的?”
電話那頭長久地靜默著,隻有呼吸聲輕輕起伏。
然後,一聲極輕的、幾乎聽不見的哽咽滑了出來:
“我寫那些話,是怕我一心疼……”次日清晨,陽光尚未完全鋪滿街道,林野正蜷在沙發裡翻看打印稿,手機突然震動。
來電顯示是母親的名字,她盯著那兩個字,指尖懸在半空,像怕驚擾一場即將破繭的夢。
聲音沙啞得幾乎辨不出原本的嚴厲輪廓,像是被歲月和沉默反複打磨過的舊磁帶,一開口就帶著顫音。
林野輕輕“嗯”了一聲,喉嚨發緊,說不出更多話。
她沒想到周慧敏會這麼快發現,更沒料到她的第一反應不是質問,而是確認。
電話那頭長久地靜默著,隻有呼吸聲緩緩起伏,像潮水退去後留在沙灘上的細碎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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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那句低得幾乎融進空氣裡的話飄了出來:
“我寫那些話,是怕我一心疼……就忘了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林野怔住了。
她曾無數次幻想過母親解釋的場景——憤怒、辯解、甚至痛哭流涕的懺悔。
可唯獨沒想過,她會用這樣一句近乎自白的話,輕輕掀開那層鐵殼般的外殼。
她忽然明白,那些備忘錄式的規則,並非冷漠的審判,而是一個同樣傷痕累累的女人,在恐懼中為自己築起的防線。
她不敢溫柔,因為溫柔意味著軟弱;她不能擁抱,因為擁抱會讓壓抑的情緒決堤。
於是她選擇把愛折成一張張工整的紙條,藏進日常的縫隙裡,生怕一個眼神泄露了心疼,就會潰不成軍。
“你現在……會覺得我虛偽嗎?”周慧敏的聲音微弱下去,像風中殘燭。
林野搖頭,儘管對方看不見。
“不會。”她說,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你不是虛偽,是太怕了——怕愛一出口,就變成刀。”
那一刻,她仿佛看見年少時站在琴鍵前顫抖的自己,也看見廚房裡攥著傘柄卻不敢遞出去的母親。
她們都被困在同一座荊棘牢籠裡,一個用懲罰包裹疼惜,一個用順從掩埋呼救。
掛斷電話後,屋裡安靜得能聽見窗簾拂動的聲音。
林野走到書桌前,翻開筆記本,想寫點什麼,卻發現筆尖遲遲落不下。
有些情緒太深,文字反而顯得輕薄。
直到當晚七點,門鈴響起。
快遞員遞來一個沒有署名的信封,牛皮紙質地,邊角微微磨損,像被人反複摩挲過。
她拆開,裡麵仍是那疊熟悉的便利貼——但她愣住了。
每一張都被覆上了一層半透明描圖紙,原字用深藍鋼筆一筆筆重描過,墨跡沉穩,邊緣勾勒出細密花紋:藤蔓、星辰、小小的燈籠、未綻的花苞……像是有人花了整整幾天時間,為每一道刻痕縫上柔軟的邊。
最末一張寫著:
“我現在不怕了。
你可以看見我的怕。”
林野的手指撫過那些筆畫,眼眶驟然發熱。
這不是道歉,也不是辯解,而是一次緩慢而鄭重的交付——母親終於願意讓她看見那副堅硬鎧甲下的裂痕。
客廳傳來輕微的金屬按動聲。
她抬頭,看見江予安坐在燈下,手裡握著錄音筆,紅燈微閃。
“你在錄什麼?”她問。
他抬眸,聲音溫和:“你剛才讀最後一句話時,歎了一口氣。很輕,但很重要。”他頓了頓,“有些人一生都在學如何不說,而另一些人,則要學如何讓沉默被聽見。這一聲歎,是你替她,也是替你自己,還回去的呼吸。”
林野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忽然覺得胸口那道由荊棘紋身纏繞多年的枷鎖,悄然鬆動了一寸。
那一夜,她將那疊覆了花邊的便利貼放進書櫃最深處,與《荊棘搖籃》的手稿並列。
她沒有多言,隻是在展台設計圖上,添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那裡,本該屬於一盞修不好的台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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