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賬號從未留言,也未觸發任何音軌,隻是站著,看著,像隔著一層毛玻璃望向過去的自己。
雨又開始下了。
她起身走到問答箱旁,望著那把靜靜躺著的舊牙刷。
銀金交織的心口紋身早已不再劇痛,如今隻剩下淡淡的影子,如同愈合後的雷擊木,焦黑裡透出新生的紋路。
有些傷痕不會消失,但可以被重新使用。
就像這把牙刷。
就像她。
清晨六點十七分,天光尚薄,城市在雨後的濕氣中緩緩蘇醒。
林野蜷在聲音劇場後台的舊沙發裡,屏幕藍光映著她未眠的眼。
監控畫麵中,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展廳入口——周慧敏穿著洗得發白的藏青色外套,傘收在門外,發梢滴著水,像一株被雨水打彎卻不肯倒下的鐵線蕨。
她走得極慢,仿佛每一步都在與某種無形的東西對峙。
最終停在“舊物回聲角”前,目光落在懸垂的舊牙刷上。
那一刻,林野屏住了呼吸。
鏡頭下,母親的右手忽然抬起,無意識地摳了摳左手上的灰指甲舊處——那是她多年操勞留下的印記,也是林野童年記憶中最常出現的手部動作之一:擦地板、刷鍋底、撕作業本上的紅叉……可這一次,手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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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慧敏從包裡取出一把嶄新的兒童牙刷,粉色刷柄,卡通兔子圖案早已褪色,顯然是早年囤下未用的。
她輕輕將它放在舊刷旁,又遲疑片刻,伸手將新刷拿回,緩緩抬至唇邊,用刷毛蘸了點唾液,笨拙地塗抹起自己乾裂的嘴唇。
動作生澀,卻完整。
像是在模仿誰,又像是終於允許自己成為那個需要被照顧的人。
林野指尖微顫,輕輕敲下遠程啟動鍵。
錄音貼片悄然激活,捕捉到一聲幾乎不可聞的低語——
“……你也渴了?”
不是質問,不是訓斥,甚至不像是說給誰聽。
更像是一滴水落入乾涸多年的井底,漣漪輕蕩,無人回應。
林野閉上眼,心口那道銀金交織的荊棘紋身已不再疼痛,但此刻仍泛起一陣溫熱的波動,如同沉睡的根須被春雨喚醒。
她忽然明白,母親這一句模糊不清的呢喃,或許是幾十年來第一次,把“需要”這個詞,悄悄塞進了自己的語言係統。.賬號上傳了一段未命名音頻,時長三分四十六秒,內容僅為布料摩擦聲與緩慢而深長的呼吸節奏。
沒有背景音樂,沒有言語,卻比任何一段錄音都更具重量。
林野沒有播放,隻是默默將其歸檔至“待回應”文件夾。
三天後,《第三種用法》正式展出。
新舊兩把牙刷被並排封入透明樹脂框,燈光下宛如時間凝結的標本。
展簽換成了林野親手寫的字跡:“它不必非善即惡,它可以隻是——被看見。”
次日清晨,她在老宅門口發現一個褪色的藍布袋,靜靜擱在台階上。
打開後,裡麵是那把曾懸於展廳的舊牙刷,還有一張折得方正的紙條,上麵三個字:“刷鍋了。”
字跡僵硬,筆畫用力過猛,紙麵微微凹陷,卻——沒有用紅筆。
林野站在門廊下,晨風拂過耳際,心口那圈淡如蛛網的暖光悄然流轉。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布袋,忽然想起昨夜整理母親書房抽屜時,無意間觸到一疊信封的邊緣。
它們藏在最底層的暗格裡,泛黃的郵戳集中在她大學頭兩年,每一封都寫好了她的名字和地址,收件人清晰無比,卻始終貼著“掛號信”標簽,從未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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