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萬家鎮那邊出事了，偵察排長老貓跑進團部，聲音壓著，卻像把錐子紮進人耳朵裡：王德勝那狗漢奸，把鎮子西頭那片老林子全砍了，硬生生清出小一裡地的開闊帶，還拉上鐵絲網，修了三個新碉堡，都他娘是鋼筋水泥的，就在鎮口大路兩邊，像兩顆毒牙。
炕桌旁圍著的幾個營長瞬間炸了鍋。
一營長張大彪一拳砸在桌麵上：操他祖宗，這個二鬼子三心二意，上次害的咱們損失那麼多兄弟，這狗日的想乾嘛？擺開架勢等咱們去撞？
政委趙剛眉頭擰成了疙瘩：王德勝沒這膽子，也沒這本事搞這麼多鋼筋水泥，背後是鬼子在撐腰，筱塚義男在給咱們設套。
孫德勝腮幫子繃得鐵硬，手指關節捏得哢哢響：怕他個鳥，團長給句話，我的騎兵連打頭陣，豁出去幾條命，老子也把那些鐵王八給他掀了。
“掀？拿什麼掀？”三營長沈泉指著地圖上萬家鎮的位置，語氣冷靜：新修的碉堡，重機槍火力交叉覆蓋，幾百米的開闊地，鐵絲網，還有鬼子支援的擲彈筒，騎兵衝上去就是活靶子。
團部裡一時隻剩下粗重的呼吸聲。王德勝這一手，狠狠紮在新一團剛剛因為神頭嶺、太原、板家窩大捷而沸騰的熱血上。
劉川一直沒吭聲，手指在地圖上緩慢的敲著，每一下都像敲在眾人緊繃的神經上。他的目光落在攤開的地圖上，萬家鎮那三個用紅筆新添的、代表碉堡的小三角，異常刺眼。
王德勝這是擺了個刺蝟陣啊，劉川的聲音帶著一種冷意：筱塚義男想用這個刺蝟，紮破咱們這把剛磨快的刀。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一張張或憤怒或焦躁的臉，最後停留在角落裡一群沉默卻眼神銳利的戰士身上——那是他剛組建的教導隊，清一色精悍老兵，裝備最好，眼神裡憋著一股初生牛犢的狠勁。
刺蝟？劉川嘴角扯出意思嘲諷：那就看看，是他的刺硬，還是咱們的錘子狠。
他站起身：教導隊。
到。五十多個聲音轟然應諾，領頭的教導隊長王鐵錘，一個身高魁梧的漢子，眼睛瞬間發亮。
萬家鎮那幾顆毒牙，是你們的開鋒石。劉川的聲音斬釘截鐵：敢不敢去把它給我拔了？”
敢。吼聲震天動地。
好。劉川眼中寒光一閃，手指重重戳在地圖上萬家鎮西口那三個碉堡的位置：拔牙，不能硬掰，王承柱。
到。炮兵連長立刻挺直腰板。
你的炮連，給我把萬家鎮東頭鬼子那個物資轉運站，轟平，動靜鬨得越大越好，把鎮裡鬼子的眼睛、耳朵，都給我引到東邊去。
明白，保管炸他個雞飛狗跳。王承柱咧開嘴，露出白牙。
老貓。
到。
你帶上你的人，把萬家鎮通往外頭的電話線，尤其是通向後麵陽泉鬼子據點的，給我剪了，剪得越乾淨越好，讓他們叫天天不應。
放心團長，保管讓王德勝成聾子瞎子。
沈泉。劉川看向三營長：你的三營，運動到萬家鎮南麵那片窪地，佯動，做出主力要強攻南門的架勢，把王德勝剩下的兵，給我牢牢吸住。
是。沈泉沉穩應命。
大彪，德勝。劉川的目光轉向一營長和騎兵連長：你們倆，一個帶一營，一個帶騎兵連，給我死死盯住陽泉方向，鬼子要是敢動，給我狠狠地打，把他們摁死在據點裡。
團長放心，有我們在，陽泉的鬼子彆想挪窩。張大彪拍著胸脯。
孫德勝獰笑：正好拿他們試試我的新馬刀快不快。
政委。劉川最後看向趙剛：動員附近所有民兵、堡壘戶，在通往萬家鎮的大小路口設卡、布哨，發現可疑分子，立刻扣下，一隻耗子也彆想溜進去給王德勝報信。
交給我，保證後方穩固。趙剛重重點頭。
教導隊。劉川的目光再次轉向那群沉默的戰士：你們的任務，隻有一個，趁亂，摸進去，拔掉西口那三顆毒牙，用炸藥包，用手榴彈，用刺刀，不惜一切代價，天亮前，我要看到那三個碉堡變成廢墟，有沒有問題？。
沒有，，。教導隊的吼聲幾乎掀翻屋頂。
行動。劉川大手一揮，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劍：讓筱塚義男看看，他的刺蝟陣，就是個屁。
深夜一片安靜，萬家鎮東頭，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轟，轟，轟，
一團團巨大的火球衝天而起，瞬間將半邊天都映成了血紅色，爆炸聲連綿不絕，中間夾雜著鬼子驚恐的嚎叫、偽軍的哭喊和木頭燃燒的劈啪爆響，
敵襲，敵襲，東頭，八路主力打東頭了。偽軍的哨兵聲嘶力竭地狂喊，聲音都變了調。
鎮子裡的日偽軍瞬間炸了營。王德勝穿著綢緞睡衣，連滾帶爬地從熱炕上跳下來，臉色煞白如紙：快，快，都他娘的給老子去東頭，頂住，頂住啊。他手下的偽軍亂哄哄地往爆炸的方向湧去。
幾乎在爆炸響起的同時，萬家鎮南麵也響起了密集的槍聲和嘹亮的衝鋒號聲，沈泉的三營在窪地裡製造出巨大的聲勢，仿佛有千軍萬馬正猛撲南門。
報告，報告隊長，南麵，南麵也有八路，聽聲音人不少。一個偽軍排長慌慌張張地跑進西口中央最大的碉堡。
駐守碉堡的鬼子軍曹小野一郎，是個留著仁丹胡的矮胖子。他扒著射擊孔，臉色鐵青地看著東邊衝天的火光，又聽著南麵震天的喊殺，額頭青筋暴跳：八嘎，狡猾的八路，聲東擊西？還是多點開花？”他焦躁地原地轉了兩圈，猛地一揮手：機槍，重機槍，給我盯死南麵窪地，迫擊炮，朝那邊轟，快。
碉堡裡所有的火力瞬間被東麵和南麵的“主力”吸引了過去。探照燈的光柱在南麵窪地上瘋狂掃動，重機槍子彈潑水般掃向黑暗，迫擊炮彈帶著尖嘯砸落，爆炸的火光映亮夜空。
就在這震天的喧囂和刺眼的光影掩護下，萬家鎮西口那片剛被砍伐出的一片的開闊地邊緣，幾十個身影緊貼著土地，如同最耐心的壁虎，悄無聲息地匍匐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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