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稚嫩的聲音,像一把把最純淨的鑰匙,打開了成人世界緊鎖的秘密:
“阿秋姐姐,我家隔壁王爺爺的倉庫裡,堆了好多好多沒拆封的袋子,上麵畫著綠色的葉子!”
“我聽見爸爸跟媽媽說,村長不讓講……可是我想當誠實寶寶,老師說誠實的孩子才有糖吃……”
線索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茶廠主管很快就找上了林晚秋,他的臉上掛著和煦的微笑,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小林啊,聽說你很喜歡跟孩子們玩?”
林晚秋緊張地低下頭,雙手無措地搓著衣角,像一隻受驚的兔子:“我……我就是覺得他們可愛。”
“是件好事。”主管拍了拍她的肩膀,“下周鎮裡要搞個‘親子采茶節’,就在我們廠的示範茶園。我看你挺有孩子緣的,活動組織就交給你來負責吧。”
林晚秋怯生生地抬起頭,點了點頭。
活動當天,茶園裡人聲鼎沸,彩旗飄揚。
林晚秋給每個參加活動的孩子都發了一枚她用硬紙板和彩筆自製的“小小監督員”徽章。
她彎下腰,用隻有孩子們能聽到的聲音,像布置遊戲任務一樣說道:“監督員的任務,就是要勇敢地提問哦。比如問問爸爸媽媽,我們腳下這棵茶樹有沒有施肥呀?肥料是從哪裡來的呀?”
當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真的跑到一名陪同視察的村乾部麵前,揪住他的衣角,用最大的聲音奶聲奶氣地追問:“叔叔,我媽媽說你上次來發錢,為什麼你拿的信封比我媽媽的厚那麼多呀?”
喧鬨的茶園,瞬間鴉雀無聲。所有大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
茶廠主管的臉色在一秒鐘內從春風和煦變為冰霜覆蓋,他立刻搶過話筒,以“天氣原因”為由,宣布活動提前結束。
當晚,林晚秋被叫到了主管辦公室。
“坐,”主管的語氣恢複了平靜,甚至稱得上溫和。
他親自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推到林晚秋麵前,“今天你也累壞了,喝點茶,暖暖身子。”
林晚秋雙手接過,說了聲“謝謝主管”,卻沒有喝。
她將茶杯放在麵前的茶幾上,靜靜地看著杯中翠綠的茶葉沉浮,熱氣嫋嫋升騰。
在她的真實之眼中,那股熱氣的軌跡並非均勻散開,而是在某個區域有極其微弱的凝滯,仿佛被某種不溶於水的粉末阻礙了對流。
杯底那層薄薄的沉澱物,顆粒的形狀與分布極不規則,其中幾種帶著草藥特有的微光折射率——是當地一種土方裡用來安神、過量則會致幻的“夢婆草”。
她假裝要去端杯子,手腕卻“不小心”一抖,整個人像是被絆了一下,傾身向前。
“哎呀!”
滿滿一杯熱茶潑灑在光潔的地板上,也濺了她一身。
她趁著彎腰道歉、手忙腳亂擦拭自己衣角的瞬間,身體擋住了主管的視線。
左手飛快地從衣袖裡滑落一枚紐扣大小的黑色物體,無聲地塞進了沙發坐墊的縫隙裡。
那是一枚微型錄音器。
而她的右手,在撐地起身的刹那,尾指指甲看似無意地在茶幾邊緣那灘茶水裡刮了一下。
離開辦公室後,她徑直走向廁所。
在最裡麵的隔間,她從口袋裡掏出那隻在火車上用過的白色小藥瓶,擰開一粒空膠囊,用一根牙刷的刷柄,小心翼翼地將指甲縫裡刮下的、混合著茶水與藥草殘留物的濕潤粉末,儘數裝了進去。
返回宿舍的路上,天色已晚。
一個背著書包的孩童哼著歌從她身邊跑過。
“豆豆!”她叫住了那個女孩。
她從背包裡拿出一個簡陋的兒童手工陶罐,那是她用茶廠的廢泥捏了之後拜托食堂大師傅幫忙燒製的。
她將封好的膠囊和那枚紐扣錄音器的孿生接收器一同包好,塞進陶罐。
“豆豆,這是姐姐做的禮物,你回家的時候,能順路帶給住在村口、經常給你糖吃的那個姐姐的朋友嗎?”
孩子用力點了點頭,抱起陶罐,像抱著一件珍貴的寶物。
看著女孩蹦蹦跳跳遠去的背影,消失在沉沉的暮色裡,林晚秋回頭望向身後燈火通明的茶廠,那些光在夜色中顯得冰冷而虛偽。
她輕聲自語,像是在對那片黑暗宣告:
“你們怕大人說話,可沒想到,孩子也會記賬。”
夜風吹過,帶著一絲涼意。
這一場小小的勝利,並沒有帶來絲毫喜悅,反而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內心更深的一處枷鎖。
所有紛繁複雜的線索,所有盤根錯節的利益,最終都指向一個原點。
她忽然感到一種強烈的、無法抗拒的衝動,要去麵對這一切的根源。
不是案件的根源,而是她自己信念的根源,那個立下誓言的地方。
她轉身,默默換下工裝,穿上一件早已備好的素色衣裳,挎上一個空空的竹籃,腳步堅定地走向鎮子的另一頭。
那裡,有一個地方,在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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