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在懸崖邊緣呼嘯,像無數冤魂在低語。
青禾鎮的輪廓隱沒在暴雨後的濃霧裡,唯有山下那片嶄新的安置房群,在閃電的映照下泛著冷鐵般的光澤——那不是希望的燈火,而是十年謊言堆砌出的墳塋。
林晚秋站在斷崖邊,腳下是百米深淵,身後是步步逼近的張正華與全副武裝的防暴隊。
她手中緊攥著那片被火焰啃噬過半的協議殘頁,邊緣已被燒得焦黑卷曲,可就在剛才,婚戒劃破陸承宇手背的一瞬,溫熱的血滴落在紙麵,“代持”二字竟如顯影般浮現,墨跡深處浮現出父親林振聲親筆簽名的暗紋水印——那是隻有特定角度和生物血液才能激活的隱形防偽標記,是當年他親手設下的最後防線。
她終於明白了。
父親不是共犯。
他是唯一的清醒者。
“你們燒錯了。”她的聲音不大,卻穿透風雨,“你以為毀掉的是2013年的股權協議?真正的補貼流向,藏在2014年追加撥款的審批鏈裡。”
張正華腳步一頓,眼中殺意暴漲:“瘋女人,你懂什麼!”
林晚秋冷笑,猛地扯開衣領內側縫線,一片薄如蟬翼的紙質殘角飄然落地——那是她早前從檔案館另一份報銷單背麵剝離下來的微縮文件邊角。
她將兩片殘頁拚合,邊緣鋸齒吻合,一道肉眼難辨的微縮文字緩緩顯現:
“資金轉入:承安集團—青禾特彆賬戶虛擬戶名:林振聲代管)”
這不是貪腐憑證,而是一份被篡改過的監管記錄。
真正的國家補貼並未進入政府賬戶,而是通過一個由承安建築集團私設的離岸通道分流出去,再以“工程墊資”的名義回流,製造賬麵平衡。
而父親的名字,始終掛在明處,作為替罪羊,承受所有罵名。
陸承宇站在她身側五步之外,雨水浸透西裝,臉色蒼白如紙。
他看著她手中的證據,眼神劇烈震顫。
就在那一刹那,林晚秋猛然啟動真實之眼——視野驟然扭曲,記憶碎片逆流而上。
畫麵閃現:七歲生日那天,她在家門口放風箏。
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下,陸承宇的父親摟著他下車,指著她家那棟老宅笑著說:“小宇,看見了嗎?這就是我們的提款機。”
年幼的陸承宇抬頭問:“為什麼?”
男人輕笑:“因為你爸和你未來的丈夫,都是我們的人。”
林晚秋猛地回神,胸口劇痛如刀絞。
原來早在二十年前,這場局就已經布下。
她的家、她的愛、她的人生,不過是權力棋盤上一枚早已注定要犧牲的棋子。
“你們連孩子都不放過……”她喃喃道,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
張正華怒吼:“殺了她!把東西搶回來!”
王建軍提槍衝上前,動作迅猛卻帶著一絲遲疑。
林晚秋沒有後退,反而迎麵而上,在兩人擦肩瞬間,忽然貼近他耳邊,用極輕的聲音說:“你母親……是老周的妹妹吧?八年前安置房塌方事故那天,你媽還在醫院搶救,張正華卻拿著你外甥女的照片走進病房,說‘簽字,或者她明天就變成屍體’。”
王建軍整個人僵住,瞳孔驟然收縮,手指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就是這一瞬的動搖——林晚秋出手如電,精準扣住他右手腕內側舊傷位置。
那是陳年骨折未愈合的痛點。
真實之眼再度開啟,她的意識如針尖刺入對方記憶深處。
畫麵浮現:昏暗的辦公室,張正華將一個小女孩的照片按在桌上,冷冷地說:“簽了這份驗收報告,她就能活。否則,明天新聞會說,塌方又死了一個孩子。”
王建軍跪在地上,淚流滿麵,顫抖著簽下名字……
真相在此刻徹底貫通。
這不僅是一場貪腐案,更是一場持續十年的精神奴役。
每個人都在恐懼中淪為幫凶,而真正的惡魔,始終躲在光鮮之下。
林晚秋緩緩鬆開手,直視王建軍通紅的雙眼:“你可以繼續做他的狗……也可以,為自己贖一次罪。”
王建軍嘴唇翕動,終未言語,但槍口悄然垂下。
張正華見狀暴怒,拔槍指向林晚秋:“那就我親自來!”
千鈞一發之際——
陸承宇突然動了。
他一步跨前,擋在林晚秋身前,右手抬起,槍口對準張正華。
時間仿佛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