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青禾鎮誌願者食堂的鐵皮屋頂上,雨水順著簷角滴落,敲出斷續的節奏。
粥香混著潮濕的泥土味在空氣裡彌漫,林晚秋戴著醫用口罩,站在分餐窗口後,動作平穩地將幾包感冒藥碼進托盤。
她的眼神卻像刀鋒掃過人群,最終落在趙德發身上。
村主任正笑嗬嗬地遞煙,袖口卷起,露出手腕上那串油亮的檀木珠。
他動作熟稔,仿佛真是位為村民操心的老大哥。
可林晚秋的“真實之眼”卻在那一瞬悄然啟動——她的視線掠過他指尖夾著的煙盒,捕捉到一抹異樣:每個煙盒底部,都貼著一枚極小的標簽,顏色各異——紅、藍、綠,像是某種編碼。
她不動聲色,繼續分發藥品,直到趙德發離開,幾個接過煙的村民也陸續散去。
幾分鐘後,她彎腰整理垃圾桶,從廢棄煙盒堆中迅速挑出那幾枚帶標簽的,塞進袖口內袋。
心跳沒有加快,但指尖微微發涼。
回到臨時宿舍,她將煙盒平鋪在桌上,逐一比對。
目光落在那份扶貧安置戶危房等級評估表上——紅色標簽對應的是張老三家,藍色是王秀蘭戶,綠色屬於李阿婆……無一例外,全是評估表上標注為“d級危房”、優先獲得搬遷補貼的幾戶人家。
她的呼吸沉了下來。
這不是巧合。
這是標記。
一種隱蔽的身份識彆係統,用來追蹤誰配合了造假,誰被納入了利益鏈條。
而那些沒拿到煙的人呢?
名單上沉默的大多數,或許正是被威脅、被壓製的沉默證人。
窗外,雨又下了起來。
遠處山脊隱沒在灰白霧氣中,像一道未愈的傷疤。
手機震動,一條未署名的短信跳出來:“水庫堤壩,九點。有東西給你。”
發信人號碼被加密。
林晚秋盯著屏幕良久,戴上風衣帽兜,悄然出門。
水庫位於鎮外三公裡,堤壩蜿蜒於山穀之間,常年少有人至。
她抵達時,陸承宇已站在欄杆邊,背影挺直,卻透著一絲疲憊。
他轉過身,無名指上的婚戒在陰雲下泛著冷光,裂紋比上次見麵更深,幾乎要斷開。
“這是三年前地基驗收的內部會議紀要。”他遞來一個密封檔案袋,聲音低得幾乎被風吞沒,“我父親簽了字,但我沒參與。”
林晚秋沒有接,隻是凝視著他。
她的“真實之眼”緩緩開啟——瞳孔微縮,視線如掃描般掠過他的麵部肌肉、喉結起伏、眼瞼顫動頻率。
他說的是真話。
文件內容未作偽。
但她也看到了彆的東西。
他左眼下方有一瞬極其細微的抽搐,心率在提及“父親”時驟然上升0.8秒——那是壓抑的愧疚,是明知罪惡卻選擇沉默的掙紮。
他早就懷疑,甚至可能查過,但他退縮了。
為了家族,為了企業,也為了……她。
“他們說,”陸承宇忽然開口,嗓音沙啞,“如果我再多管,就讓你再也查不到下一個‘李阿婆’。”
林晚秋終於接過檔案袋,指尖冰涼。
李阿婆——那個曾匿名舉報、三天後突發“腦溢血”去世的孤寡老人。
官方結論輕描淡寫,可她知道,那是一場精心偽裝的謀殺。
她抬頭看他:“你怕嗎?”
陸承宇苦笑:“我怕的不是他們。是我牽連你。”
風掠過水麵,掀起一陣寒意。兩人之間,隻剩沉默流淌。
當天下午,林晚秋重返安置點。
新樓群靜悄悄的,隻有兒童活動室傳來稚嫩的歌聲。
她在角落一張矮桌下發現半張被撕碎的彩紙——歪歪扭扭畫著一棟房子,底下塗了個骷髏標誌,旁邊一行拚音歪斜寫著:“xiadiguaishushu”。
地下怪叔叔。
她的心猛地一沉。
順藤摸瓜,她在一戶低矮的出租屋裡找到了畫畫的小男孩。
孩子母親臉色蒼白,手指絞著圍裙邊緣,聲音顫抖:“他……他總說夜裡有穿工裝的人從地窖出來,扛黑袋子……我說彆亂講,再講就不給領補助了……可昨晚他又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