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7,省紀委臨時駐地的會議室依舊亮著燈。
林晚秋站在長桌儘頭,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在地板上,洇開一圈深色痕跡。
她將背包放在桌上,取出那份被冷凍艙寒氣浸得微潮的文件袋,動作平穩,仿佛剛才穿越雨夜、躲過圍捕的不是她。
“這是青禾鎮易地搬遷項目全部資金流向圖、虛假危房認定表原件、以及張正華與縣住建局相關人員的通話記錄截取。”她的聲音不高,卻像刀鋒劃過冰麵,“共計三十七項證據,形成完整閉環。”
會議桌另一端,三位上級乾部神色各異。
主位那位年近五十的陳副書記合上手中簡報,目光冷峻:“林晚秋,你已被多次提醒——調查必須依程序推進。可你呢?擅自進入財政所調取原始台賬,未經報備接觸關鍵證人趙德發,甚至……”他頓了頓,語氣加重,“連續七十二小時與承安集團陸承宇保持高頻通訊,次數達十九次。你們之間是否存在利益交換?還是說——”他意味深長地停頓,“感情影響了判斷?”
空氣凝滯。
窗外雷聲滾過,像是某種審判前的低語。
林晚秋沒有辯解。
她緩緩拉開襯衫口袋,從中取出一枚銅質徽章。
邊緣已有磨損,紅漆斑駁,但“紀檢”二字仍清晰可辨。
她輕輕將它放在桌麵上,發出一聲輕響。
“這是我父親留下的。”她說,聲音很輕,卻穿透了整間屋子,“他當了一輩子基層紀檢乾部,臨終前隻說了兩句話:一句是‘彆讓我閉不上眼’,一句是‘清官不怕鬼敲門’。”她抬眼,目光逐一掃過在座之人,“我現在查的不隻是案子,是他的遺訓。”
沒有人回應。
良久,陳副書記揮了下手:“散會。材料留下,組織會研判。你暫時停止一線行動權限。”
門關上的刹那,林晚秋靠在走廊冰冷的牆壁上,閉了閉眼。
但她也知道,真正的獵手,從不在暗處行走。卡,插入隨身攜帶的黑色burner機——這種一次性預付費設備,無實名、無定位,是紀檢係統內部少數人才掌握的應急手段。
她迅速檢測原機信號,果然發現異常進程:一個偽裝成係統更新的後台程序正在上傳通話記錄與位置數據。
監聽。
而且來自內部。
她指尖微顫,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憤怒。
他們不僅監控她,還想用她的私人關係做文章——陸承宇的名字,已經成了刺向她的矛。
她撥通那個僅存於記憶中的加密號碼。
三聲鈴響後,接通了。
電流雜音中,傳來極低的聲音:“我在聽。”
“你那邊安全嗎?”她問。
“暫時。”陸承宇的聲音沙啞疲憊,背景有微弱的電子蜂鳴,“我反向接入了我爸老友的私人線路,在一段加密通話裡截到一句話——‘王建軍情緒不穩,今晚處理乾淨’。”
林晚秋瞳孔一縮。
王建軍,張正華心腹,負責偽造評估報告的技術環節。
若他崩潰,整個鏈條都將暴露。
“地點?”她追問。
“沒說。但我推測……儲油罐區。”陸承宇低聲分析,“那裡遠離鎮區,有圍牆和盲區,且今晚值班的是張正華的人。動手最方便。”
林晚秋立刻聯係縣公安便衣隊,借“治安巡查”名義布控,自己換上黑衣潛入雨幕。
午夜,暴雨如注。
青禾鎮西郊,廢棄儲油罐區如同巨獸蹲伏在荒野之中。
鏽蝕的鐵皮在風中吱呀作響,探照燈掃過泥濘地麵,映出幾道模糊人影。
兩名戴麵罩男子押著被反綁雙手的王建軍走入中央空地。
其中一人掏出打火機,火焰跳躍的一瞬,照亮了他腰間的警用對講機。
“哥,真在這兒燒了?”
“張書記說了,不留活口。”
王建軍渾身發抖,嘴唇哆嗦著:“我……我還能替他做事……我可以去外地……”
話未說完,後腦挨了一記重擊,跪倒在地。
就在其中一人舉起汽油桶的刹那——
“警察!不許動!”
強光驟然撕裂雨簾,槍聲與腳步聲從四麵八方湧來。
混亂爆發。
一名嫌犯拔槍還擊,被當場製服;另一人轉身逃跑,被埋伏人員撲倒。
而王建軍在驚駭中猛地掙脫繩索,跌跌撞撞衝向人群中最熟悉那道身影。
“林……林同誌!”他撲跪在地,滿臉泥水混著淚水,“我不是殺人犯!李阿婆……李阿婆不是我殺的!是趙德發!是他把她關進廚房的!張正華讓我往灶台通煤氣……他說隻要我說出去,全家都得死!”
他的聲音撕心裂肺,在暴雨中回蕩。
林晚秋蹲下身,盯著他顫抖的眼睛。
她啟動了“真實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