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針,刺破青禾鎮邊緣一片荒廢的舊糧倉。
林晚秋蹲在鏽跡斑斑的鐵皮屋簷下,手指微微顫抖地握著一部防水錄音筆。
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混著血水從額角滑下——那是她在兩小時前從吳天明心腹司機口中奪命搶來的證據設備時,被玻璃劃傷的痕跡。
她閉了閉眼,耳邊還回響著那聲悶響:車撞向山崖前,司機最後一句嘶吼——
“他們說隻要我死,女兒就能活!”
可等她循線追到市郊私立醫院,隻看到一張空床和護士驚疑的眼神:“家屬半小時前接走了孩子……沒留名字。”
這不是巧合。這是係統性的清除。
林晚秋深吸一口氣,按下播放鍵。
低沉、斷續的聲音在狹小空間裡響起:
“……賬戶走的是‘禾豐勞務’的殼……實際操盤是阿傑,在城南地下錢莊……每一筆易地搬遷撥款進來,先轉三道外包公司,再通過農民工工資名義提現……最後進私人信托……吳主任親自定的路徑……他說……‘隻要賬麵乾淨,沒人能查到底’……”
錄音戛然而止。
但林晚秋的心跳卻在此刻加速到幾乎炸裂。
她睜眼,瞳孔微縮——真實之眼自動啟動。
記憶回放中,司機臨死前的表情閃過:恐懼中有悔恨,謊言中藏著一絲懇求。
而他說出“吳天明”三個字時,喉結劇烈震顫,瞳孔擴張0.8秒——真話無偽。
證據成立。
她將錄音筆貼身收好,用濕透的袖口擦去屏幕上的泥水,打開加密通訊軟件,發送一條僅含坐標與時間的暗碼。
七分鐘後,一輛無牌黑色suv駛入廢棄廠區。
車門打開,陳誌遠撐傘走來,風衣下擺沾滿泥漿。
“你差點就沒命回來。”他聲音冷得像這夜雨。
林晚秋站起身,毫不退讓:“我也差點以為你們不會來了。”
“市級督查組已經被吳天明的人滲透。”陳誌遠遞過一份文件,“但我們拿到了審計局內部日誌備份——過去三年,所有扶貧資金流向的關鍵節點,都被人為刪除或篡改。唯一的例外,是陳明最後一次操作記錄。”
林晚秋快速翻閱:一組異常ip地址、一台未登記的離線服務器、一段被標記為“臨時緩存”的視頻流數據包。
“他在偷偷備份?”她皺眉。
“不是偷偷。”陳誌遠冷笑,“是在等一個值得托付真相的人。”
畫麵切至市郊某居民樓內。
陳明坐在昏黃台燈下,麵前兩台電腦並列運行。
左邊是官方審計係統界麵,右邊則是加密編碼程序。
他指尖飛舞,將一段長達47分鐘的監控錄像壓縮打包,上傳至境外匿名雲盤。
手機震動。
短信彈出:【你女兒已在安全屋。任務完成,鑰匙自毀。】
他的手猛地一抖。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組織不會再給他第二次機會。
一旦失敗,連“活著贖罪”的資格都沒有。
但他還是點了“發送”,收件人id是一串亂碼:q真理。
與此同時,城南地下錢莊。
阿傑盯著電腦屏幕上剛收到的轉賬指令:280萬人民幣,收款方:匿名虛擬錢包,用途標注:“封口費·終極清算”。
他認得這筆錢的來源——正是從“易地搬遷專項基金”第六次撥款中分流而出的“影子資金”。
而收款人,極可能是那個掌握全部洗錢鏈條的技術員陳明。
阿傑點燃一支煙,火光映出他眼角的皺紋。
他曾以為自己隻是個記賬的幽靈,可現在,他成了劊子手的同謀。
他撥通一個從未撥打過的號碼,聲音沙啞:“我不想殺他……我知道你是誰派來的……但我隻想問一句——如果我說不,我會不會也變成‘意外身亡’?”
電話那頭沉默五秒,掛斷。
阿傑苦笑,把煙摁滅在桌麵。
他打開另一個隱藏賬戶,悄悄複製了一份完整的資金流轉圖譜,並設置定時郵件——48小時後,自動群發至中央紀委官網舉報通道、省監委郵箱、以及林晚秋的私人加密賬號。
他低聲自語:“老子這輩子第一次想當回人。”
暴雨傾盆。
林晚秋站在高地上,望著遠處青禾鎮政府大樓依舊亮著的幾盞燈。
那裡曾是她父親奮鬥一生的地方,如今卻被腐爛的利益藤蔓纏繞成一座權力墳場。
她掏出手機,看著剛剛接收的數據包緩緩加載完畢。
視頻開啟。
畫麵中,吳天明穿著白襯衫,坐在一間密室裡,對麵是戴著鴨舌帽的阿傑。
兩人正在核對一份電子表格,標題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