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十七分,廢棄漁船的甲板在林晚秋膝頭硌出青痕。
探照燈的白光第三次掃過船舷時,她數清了追擊者皮靴踩在鐵皮上的脆響——七步,停,轉身,再七步。
他們在船尾形成扇形包圍圈,海風聲裡混著打火機開合的哢嗒,有人點了支煙,火星在黑暗裡明滅如鬼火。
喉嚨裡的血腥味越來越重。
她摸向舌下夾層,確認u盤還在,齒尖輕輕抵著塑料外殼——這是父親用命換來的證據,比她的命金貴。
右腳踝舊傷處的布帶被冷汗浸透,抽筋的痛感倒讓她清醒些:跳海逃生的計劃必須卡在探照燈轉向的空當,否則剛入水就會被光束鎖住。
“信號源定位在船艏!”對講機裡傳來雜音。
林晚秋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甲掐進掌心的鉚釘——兩枚嚴絲合縫的鉚釘,一枚是父親遺物,一枚是她在青禾鎮老倉庫撿的,此刻正隨著心跳一下下戳著血肉。
她突然想起十歲那年,父親蹲在灶前給她煮紅薯,煤爐映得他眼鏡片發亮:“小晚,以後要是遇到難事兒,就數自己的心跳。心跳不亂,腦子就不會亂。”
現在她數著心跳,一下,兩下,第三下時探照燈的光束突然偏移。
她幾乎是滾著翻出船艙,鏽鐵皮刮破小臂的瞬間,海腥味的風灌進領口。
身後傳來重物落水聲——有人跳上甲板了。
她咬著牙往船尾跑,腳底突然踩到塊滑膩的魚鱗,整個人朝船舷栽去。
“抓住她!”
是錨形刺青那個保鏢的聲音。
林晚秋在墜海前的刹那抓住纜繩,鹹澀的海水漫過頭頂時,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一切——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
清晨六點零三分,澳門半島某地下數據中心的冷氣開得太足,陸承宇的後頸起了層雞皮疙瘩。
監控終端的藍光映著他緊繃的下頜線,手指在鍵盤上翻飛的速度比平時快了三成。
當“省紀委內網7號終端”的字樣跳出時,他的瞳孔微微收縮——那是監察三室的公用終端,平時隻有主任老周和新來的實習生小孟用。
“qh0817資金流向已生成。”係統提示音讓他猛地回神。
屏幕上,灰色的資金鏈像條毒蛇,從澳門離岸賬戶遊到香港空殼公司,最後盤在“林正國”三個字上。
陸承宇的手指頓在回車鍵上,喉結動了動。
三個月前林晚秋說要查青禾鎮舊案時,他還笑著說“老鎮長的口碑在鎮裡能當傳家寶”,現在這行黑字卻像把刀,紮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反向追蹤程序突然彈出“權限不足”的紅框。
他盯著不斷閃爍的警告,慢慢扯鬆領帶。
省紀委內網的最高權限掌握在常務副書記手裡,而那位副書記……他摸出手機,屏幕上是淩晨四點十七分林晚秋發來的最後一條消息:“血是舊傷,彆擔心。”
“你們早就準備好替罪羊了?”他對著空蕩的機房輕聲說,聲音撞在金屬機櫃上,又被冷氣吞了回去。
上午九點四十一分,葡京賭場員工休息室的空氣裡飄著咖啡渣和廉價香水混合的味道。
鐘無豔摘下金絲眼鏡,酒精棉片擦過鏡片時,倒映出對麵清潔工的臉——左眉骨有道疤,和三個月前吳天明發的照片分毫不差。
“昨晚那女人找過老霍,拿走了火柴盒。”清潔工把紙條推過來,指節上沾著藍白塗料,“老霍說她看不見牌麵,卻能贏走二十萬籌碼。”
鐘無豔的指尖在平板上劃開一段視頻。
畫麵裡,林晚秋坐在輪盤桌前,眼蒙黑紗,耳廓隨著輪盤轉動微微顫動。
“她在聽。”她的聲音像浸在冰水裡,“輪盤轉速、滾珠摩擦軌道的頻率,盲人都未必能辨這麼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