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相被亡者之手篡改,執劍者隻剩孤身一人
暴雨傾盆的夜晚,青禾鎮檔案館的燈光像一具將熄的殘燭,在泥濘中搖晃。
林晚秋站在門口,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浸濕了肩頭那件灰藍色的風衣。
她手裡攥著一份剛從省檔案局調出的《易地搬遷項目資金撥付審批表》複印件——原件已在三天前“因火災損毀”。
紙張邊緣焦黑卷曲,仿佛還帶著火場的氣息,而最刺眼的,是審批欄末尾那一行墨跡清晰、筆鋒沉穩的批注:
“情況屬實,同意撥付。——林誌遠”
林誌遠。
她的父親。
那個五年前死於突發心梗、連最後一句遺言都沒來得及說出口的男人。
可這字……不是他寫的。
林晚秋的手指微微顫抖。
她閉上眼,啟動“真實之眼”——並非超自然神力,而是長年訓練出的極端敏銳:肌肉記憶、運筆力度、起筆頓挫、墨水滲透度……每一個細節都在她腦中重構成一場無聲的審判。
這不是模仿。
這是偽造。
而且,是極其高明的偽造——用的是父親生前公開講話稿的筆跡掃描件做底本,再經人工潤色補接,幾乎騙過所有鑒定專家。
但騙不過她。
因為真正的林誌遠,在簽批文件時習慣性地會在“遠”字最後一捺輕輕回鉤——那是他年輕時練柳體留下的習慣。
而這批注,收筆乾脆利落,毫無滯留。
一個死去的人,為何要為一筆千萬級貪腐資金背書?
又或者說——是誰,需要讓一個死去的人開口?
與此同時,數百公裡外的省城,陸承宇正坐在國資委臨時審查室裡,對麵坐著兩位麵無表情的調查員。
錄音筆亮著紅燈,話筒對準他的唇。
“請說明,你在2023年6月是否曾向時任青禾鎮黨委書記吳天明行賄三百萬元,用於獲取‘安居工程’二期標段?”
陸承宇緩緩抬頭,嘴角竟勾起一絲冷笑。
“你們錄吧。”他聲音低沉,“但這段錄音,永遠不會出現在正式案卷裡。”
他目光掃過角落攝像頭微小的紅點,忽然道:“你們那位鐘顧問——是不是姓鐘無豔?她今天穿的那件米白色西裝,左領彆著一枚銀杏葉胸針。我說得對嗎?”
調查員臉色微變。
陸承宇站起身,整理袖扣:“告訴你們背後的‘上級’,我不怕查。但我也不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你們用我引蛇出洞,可以。但若傷她一分……承安集團掌握的,不隻是賬本。”
門關上的那一刻,他靠在牆上,閉目良久。
手機震動,是一條加密信息:
【晚秋已拿到假批注文件。她開始懷疑你。】
他盯著那句話,指尖懸在刪除鍵上,終究沒有按下。
而他唯一想護住的那個人,正在一步步走向深淵。
深夜,鎮紀委辦公室隻剩一盞台燈。
林晚秋翻遍父親當年的工作日誌、會議紀要、簽名樣本。
每一筆、每一劃都如刻入骨髓的記憶。
她甚至找到了一段舊視頻:父親最後一次主持鎮務會議,簽署文件時的畫麵。
對比結果明確——批注係偽造。
可問題來了:誰有權限接觸原始檔案?
誰能在係統關閉後重新打印並加蓋仿製公章?
更重要的是——為什麼要栽贓一個死人?
她猛地想起什麼,迅速調出舉報信原件掃描件。
舉報人名叫陳大山,青禾鎮最底層的泥瓦匠,也是唯一敢於實名舉報的人。
他在信中提到:“當年簽字的是林鎮長,我親眼看見他按了手印。”
可……陳大山三個月前就死了。
死於一場“意外墜井”,屍檢報告顯示胃中有大量安眠成分。
而現在,這份舉報信的電子檔,竟然更新了一版——新增了一句原信中從未出現的話:
“林鎮長臨終前親口承認,此事由他默許。”
林晚秋瞳孔驟縮。
死人寫了新字。
不止是批注被篡改,連舉報信都被二次加工!
有人在係統內部操控證據鏈,目的就是將罪責引向她的父親,同時坐實陸承宇與吳天明合謀貪腐的事實——讓她陷入兩難:要麼揭發未婚夫,要麼包庇父輩汙名。
這是心理戰。
也是圍獵。
她猛然意識到:組織對她的冷遇,並非不信任她的能力,而是有人早已在高層布下耳目,將她的一舉一動視為威脅。
澳門取證檔案之所以被擱置,正是因為其中牽扯到一筆跨境洗錢路徑,直指某位省級領導親屬……
而她,已被標記為“不穩定因素”。
窗外雷聲炸響。
林晚秋緩緩站起身,撕碎了那份偽造的批注文件。
火焰在鐵盆中升起,映照她冰冷的眼眸。
她終於明白——不能再依賴體製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