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坐進副駕駛時,後頸的汗毛突然豎了起來。
“怎麼了?”陸承宇發動車子,目光掃過她緊繃的下頜線,“是趙嬸?”
她沒回答,指尖抵著太陽穴——“真實之眼”像台突然加速的掃描儀,將方才的畫麵逐幀回放:趙嬸彎腰撿掃帚時,腕骨處有道新月形疤痕,和母親工牌背麵的劃痕弧度完全吻合;掃帚柄上的存儲卡槽邊緣沾著的機油,與父親p3充電口的陳舊油漬屬於同一種型號;還有那片帶血的落葉,褐色痕跡在“真實之眼”下泛著暗紫,是至少三年前的陳舊血跡。
“調頭。”她突然說,“去雜屋區。”
陸承宇的手頓在檔位上:“小晚,案情分析會——”
“比趙嬸的命更重要?”她轉身直視他,眼底燃著冷光,“劉隊說過,水泵站的遙控終端是‘歸檔崗’,是清理證據的最後一步。現在吳天明落馬,誰最急?是背後的玫瑰基金。趙嬸手裡有他們想要的東西,所以她掃帚上的卡槽,是活證據。”
陸承宇的喉結動了動。
他太了解她——當她用這種“法官式”的冷靜陳述時,往往意味著真相已在觸手可及處。
他踩下刹車,車子在青石板路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我陪你去。”
林晚秋搖頭:“你帶著‘清源遺產’回指揮部,讓技術組解析玫瑰基金的關聯數據。”她摸出隨身佩槍塞進他掌心,“如果半小時後我沒聯係你,立刻調特警過來。”
陸承宇的手指扣住槍柄,指腹擦過她手背的薄繭——那是當年支教時在黑板上寫粉筆字磨出來的。
他想說“我不放心”,可最終隻說了句:“彆讓我再收第二次屍檢報告。”
林晚秋轉身時,風掀起她的西裝下擺,露出彆在腰後的微型對講機——劉隊的聲音正從裡麵傳來:“林處,雜屋區西巷發現可疑人員,穿深灰連帽衫,戴醫用口罩,正在接近老槐樹。”
她加快腳步,鞋底碾過碎葉的聲響像極了二十年前的秋夜——那時她總蹲在檔案館門口等父親下班,趙嬸會塞給她烤紅薯,說:“林鎮長家的丫頭,手怎麼這麼涼?”
老槐樹下,趙嬸的掃帚聲停了。
“趙嬸。”林晚秋站在五步外,聲音放軟,“能陪我說說話嗎?我……有點想家。”
趙嬸的背僵了僵,掃帚尖深深插進落葉堆裡。
她抬頭時,眼角的皺紋裡浸著水光:“林丫頭,你爸走的那天,也是這樣的天。”
林晚秋的呼吸一滯。
“他半夜來檔案館查搬遷戶名單,我掃到三樓時,看見他蹲在文件堆裡哭。”趙嬸的手撫過掃帚柄的劃痕,“我問他咋了,他說‘趙姐,我對不起老張頭,他簽協議時手都抖成篩糠,我還騙他說“這是給娃蓋新房的紅票子”’。”
林晚秋的指甲掐進掌心——老張頭是張阿婆的丈夫,去年冬天咳血死在漏雨的土坯房裡,臨終前攥著半張模糊的協議複印件。
“後來呢?”她輕聲問。
趙嬸的紅繩鑰匙在腕間晃了晃:“後來吳鎮長的黑箱子就搬到了檔案室。”她突然扯下藍布袖套,露出滿是老年斑的胳膊,“你看這道疤,是2003年冬夜,我偷翻黑箱子時被人拿烙鐵燙的。他們說‘敢說一個字,林丫頭的學就上不成’。”
林晚秋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她想起十二歲那年,母親突然把她從青禾鎮小學轉到省城重點,說是“教育資源好”,可那天她躲在衣櫃裡,聽見母親哭著說:“老林,他們連小晚都威脅……”
“您保存的東西,是黑箱子裡的證據?”她指了指掃帚柄的卡槽。
趙嬸沒說話,卻將掃帚倒轉,用柄尾輕輕敲了敲地麵——三聲,兩聲,和父親當年教她的“尋路暗號”分毫不差。
林晚秋的淚突然湧出來。
她蹲下身,指尖顫抖著摳開卡槽——裡麵躺著張指甲蓋大小的內存卡,背麵用紅漆點了三個點,是父親特有的標記。
“這是2005年的原始驗收記錄,吳鎮長讓人把‘危房’改成‘新建’,把‘三戶’改成‘三十戶’。”趙嬸的聲音突然發啞,“你爸臨死前那晚,把這塞給我,說‘趙姐,小晚要是回來,你替我把這把刀磨快’。”
“他……是怎麼死的?”林晚秋的聲音輕得像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