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護儀的“滴滴”聲像根細針,一下下挑著神經。
陸承宇的手指扣在病房門框上,指節泛著青白。
他盯著病床上那團蒼白,直到護士第三次提醒“家屬彆靠太近”,才踉蹌著退到窗邊。
雨水順著玻璃往下淌,把他的影子揉成一片模糊的灰。
“陸先生?”劉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潮濕的寒氣。
他手裡攥著一個密封袋,裡麵躺著一枚燒黑的徽章,“趙嬸手裡的東西,技術科清理出來了。”
陸承宇沒有接,目光卻黏在那枚徽章上——背麵的刻字被高溫灼得發焦,“林正德1999”幾個字卻像刀刻的一樣,深嵌進金屬裡。
“林晚秋的父親?”他聲音嘶啞。
劉隊點頭,拇指蹭過密封袋上的標簽:“二十年前青禾鎮鎮長,墜崖死亡。當時定性為意外,但趙嬸的工作日誌裡夾著一張紙條,是林正德手寫的‘周慕雲要動搬遷款’。”他頓了頓,“你說她剛才昏迷時喊‘繼續查’,現在知道查什麼了。”
窗外的雨突然變大,打在玻璃上劈啪作響。
陸承宇望著病床上的林晚秋,她的睫毛還沾著火場的灰,像兩簇被雨打濕的蝶翼。
三天前他還在酒店試婚戒,她戴著那枚鉑金戒指翻文件,說“等案子結了,我們去拍婚紗照,要在青禾鎮小學門口拍,那裡的梧桐樹我教過十年書”。
但現在,她掌心的半枚芯片還帶著焦痕,指甲縫裡全是黑灰,後頸的燒傷處敷著藥,紗布邊緣滲出淡紅色的血。
“劉隊。”他突然轉身,“承安建築在青禾鎮的項目,所有合同和資金流水,我讓人連夜整理了。”他從西裝內袋掏出u盤,金屬外殼還帶著體溫,“包括我爸和周慕雲的通話記錄——從一九九九年開始的。”
劉隊的瞳孔猛地一縮。
“她總說‘水至清則無魚’是借口。”陸承宇低頭盯著自己的手,腕上的傷口還在滲血,“現在我相信了,魚不該活在汙水裡。”
監護儀的頻率突然加快。
兩人同時轉頭——林晚秋的手指在被單下抽搐,原本攥著芯片的手鬆開又收緊,像在抓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她的睫毛劇烈顫動,喉間溢出含混的呢喃:“爸……傘……”
陸承宇衝回床邊,握住她的手。
她的掌心燙得驚人,指甲深深掐進他手背,卻像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晚秋,我在。”他俯下身,聲音輕得像怕驚醒她,“我在。”
她的眼皮動了動,終於掀開一條縫。
病房的白光照進來,她望著他,眼神卻像穿過一層霧。
“承宇?”她的聲音像碎瓷片,“我是不是又睡過去了?”
“是。”他替她理了理額前的亂發,“你睡了八個小時。”
她突然掙紮著要坐起來,被他按住肩膀:“彆亂動,醫生說你後背的燒傷要靜養——”
“芯片。”她打斷他,“半枚芯片,在我手裡。”
“在。”他舉起密封袋,裡麵躺著那枚焦黑的金屬片,“技術科說,這是當年扶貧款的流水記錄,另一半……”
“在周慕雲那裡。”她閉了閉眼,“他燒樓前,我看見他往懷裡塞了東西。”
劉隊走上前,把趙嬸的徽章放在床頭櫃上:“還有這個,趙嬸用命護著的。你父親不是周慕雲說的貪官,他是……”
“我知道。”林晚秋的手指撫過徽章上的刻痕,記憶突然像潮水般湧來——十歲那年的暴雨夜,父親蹲在門檻上擦傘,傘骨是竹製的,傘麵印著青禾鎮小學的校徽。
她湊過去看,他說:“趙嬸的兒子當年住校,這傘是我借給他的。後來山洪衝垮了校舍,那孩子……”
“趙嬸的傘。”她突然開口,“我爸筆記本裡寫的‘趙嬸的傘’,是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