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鎮的暮色來得比山外早。
林晚秋踩著青石巷的青苔往祠堂走時,天邊的火燒雲正被山風撕成碎片,像極了二十年前她蹲在教室後窗看的晚霞——那時她總盼著雲散後能看見父親的自行車軲轆,車後座綁著給孩子們的作業本。
祠堂的朱漆門虛掩著,門縫裡露出一線昏黃。
她摸了摸頸間的銀鎖,那是沈雪塞給她的最後信物,此刻正貼著皮膚發燙。
三天前在鎮政府檔案室,她翻到民國二十三年的《青禾鎮誌》,末頁夾著張泛黃的拓片——斷碑殘文裡“地脈為引,碑魂為證”八個字,與沈雪在共振腔裡喊出的“重啟yj9需要碑魂”不謀而合。
“林老師?”
小石頭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這個總穿著洗得發白藍布衫的守夜人,正抱著一摞舊蒲團,額前的碎發被燭火映得發亮。
他左眼蒙著褪色的紅布,右眼卻亮得驚人——那是能看見亡靈的“陰陽眼”,也是老神婆說的“碑靈選中的引路人”。
“來幫我修石碑的。”林晚秋舉起帆布包,裡麵裝著文物修複工具,“張書記說鎮裡要申報曆史名鎮,得先把祠堂的斷碑修好。”
小石頭沒接話,隻是側過身。
門內的燭火晃了晃,照出正廳中央的斷碑——兩截青黑色的石頭歪在香案前,斷口處凝著暗紅的痕跡,像凝固的血。
林晚秋的真實之眼瞬間捕捉到空氣裡的異常:石碑周圍的光線有些扭曲,仿佛被某種能量場包裹著,連燭火的影子都在往碑身方向傾斜。
“老神婆說今晚會有‘客’來。”小石頭突然開口,聲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她讓我把香灰撒在碑腳,說能鎮住要醒的魂。”他指了指香案上的青瓷香爐,裡麵的香灰堆成不規則的螺旋,“可我看見碑裡有個人,穿著舊藍布製服,在衝你招手。”
林晚秋的呼吸一滯。
藍布製服——那是八十年代基層乾部最常見的裝束,她父親林振山的舊衣櫃裡,現在還掛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同款。
“他說……”小石頭的紅布突然滑下來,露出下麵泛著青灰的眼皮,“他說‘小晚,爸爸對不起你’。”
祠堂的門“吱呀”一聲被風撞開。
林晚秋的後頸泛起涼意,真實之眼自動啟動:她看見石碑表麵的石紋正在流動,像活過來的血管;香灰螺旋的中心裂開細縫,滲出幽藍的光,與頸間銀鎖的熱度形成共振。
“後退。”她按住小石頭的肩膀,聲音比自己想象中鎮定,“去把後廂房的長明燈點上,按老神婆教的,三盞紅,兩盞白。”
小石頭剛轉身,身後就傳來“哢”的輕響。
林晚秋回頭,看見斷碑的兩截正在緩緩合攏,斷口處的暗紅痕跡滲出黏液,像某種生物的唾液。
她摸出帆布包裡的放大鏡,湊近觀察碑身——在石紋的褶皺裡,竟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與她在yj9檔案裡見過的“人體礦化實驗記錄”字體如出一轍。
“林振山,1987年5月12日。”她讀出其中一行,“自願簽署《地脈保護協議》,承諾不向外界透露3號礦洞異常礦化現象,換取實驗體家屬安置補償款三百萬。”
血液在耳邊轟鳴。
她想起昨夜陸承宇給她看的父親日記,最後一頁的日期正是1987年5月13日:“小晚今天滿七歲,我給她買了塊水果糖。可我知道,這糖是拿47條命的秘密換的。”
“你來了。”
沙啞的女聲從頭頂傳來。
林晚秋抬頭,看見老神婆正坐在梁上,右腿盤著,左眼蒙著黑布,右眼嵌著的礦石晶體泛著幽光——那是沈墨白當年從礦洞帶出來的“地脈石”,能吸收石碑的記憶波動。
“沈雪的銀鎖,是你給的。”林晚秋摸向頸間,“你當年是沈墨白的助手,對吧?”
老神婆笑了,缺了兩顆門牙的嘴漏著風:“沈教授是好人,非要查清礦化的原因。可張茂才那夥人說,礦化是地脈生氣,能讓青禾鎮富起來。他們把實驗體封在洞裡,拿搬遷補貼當誘餌,逼村民簽‘自願離鄉’——除了林振山。”她的礦石晶體突然發出刺目的光,“他不肯簽保密協議,直到他們說,不簽,補償款就到不了村民手裡。”
斷碑“轟”地一聲完全合攏。
林晚秋踉蹌後退,撞在香案上,香爐裡的香灰簌簌落下,在地麵畫出與石碑石紋相同的圖案。
她的真實之眼捕捉到更清晰的畫麵:石碑裡浮現出年輕的林振山,額角有道疤那是她小時候用石子砸傷的),正攥著鋼筆在協議上簽字,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像扭曲的樹根。
“協議裡還有一條。”老神婆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若後人追查,碑魂將反噬——你以為張正華為什麼瘋得那麼快?他上個月動了碑座,觸發了反噬!”
祠堂外傳來汽車鳴笛。
林晚秋掏出手機,是陸承宇的視頻通話。
屏幕裡,他坐在牧馬人的駕駛座上,額角的痂還沒掉,身後是b37溶洞的挖掘機,“我調了地質雷達,溶洞下方確實有暗室。但剛才監測到地脈能量異常,你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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