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在叫你名字的時候,彆回頭。”
——青禾鎮老話。
據說,深山有靈,亡魂寄語,若聽見親人的呼喚,切莫回應。
因為那不是思念,是挽留;不是愛,是執念的鉤子。
林晚秋舉著地質錘,懸於“v000”休眠艙之上,寒光映出她眼底翻湧的驚濤。
那一聲“晚秋”,輕得像從地脈深處滲出的霧氣,卻如刀鋒劃過神經。
她渾身一僵。
不是幻聽。
真實之眼瞬間激活——視野中,空氣因聲波震顫而扭曲,頻率波紋自山體裂縫蔓延而出,精準指向她的顱骨共振點。
這不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也不是錄音殘留。
它是活的,帶著溫度與記憶的重量。
她想回頭。
腳跟微動,肌肉繃緊,幾乎要違背理智地轉身——
“彆動!”意識空間內,少年形態的“真實之眼”猛然浮現,雙眸如鏡,冷光刺破迷霧,“那是他的殘響!不是父親在喚你,是‘係統’在模擬情感共鳴!”
林晚秋咬破舌尖,劇痛讓她猛然清醒。
她沒有回頭。
可淚水卻無聲滑落,在臉頰上拖出冰冷的痕跡。
“爸……”她閉眼低語,“我知道你在裡麵。但這一次,我不能聽你的聲音。”
她不再猶豫,地質錘高高揚起,砸向休眠艙的玻璃罩!
“砰——!”
碎裂聲炸開,銅綠四濺。
幽藍電弧順著裂縫爬行,如同受傷野獸的嘶吼。
艙內並非屍體,而是一具被金屬支架包裹的軀體——乾枯、蒼白,胸口嵌著一塊跳動的機械核心,每一次搏動都引發整個夾層的共振。
正是十年前“殉職”的前任鎮長——林正南。
他的雙眼突然睜開。
沒有瞳孔,隻有兩團流動的數據流,銀白色光斑在他眼眶中旋轉,像是被強行喚醒的ai中樞。
“晚秋。”他又開口了,聲音不再是剛才那溫柔低語,而是疊加了無數人聲的合成音——有村民的哭喊、陸承宇的呢喃、趙阿婆的咒罵,還有她自己年幼時背誦《廉潔守則》的童音。
“你來了。比預計時間早了七分鐘。”
林晚秋後退半步,心跳幾乎停滯。
這不是複活,是上傳。
父親的意識早已被數字化,封存在這具生物機械融合體中,成為“清泉計劃”的主控人格——“觀測者”。
“你說要把鑰匙還給我……”她聲音發抖,“可你早就把它獻祭給了陳世昌,是不是?”
林正南的嘴角緩緩扯動,形成一個不屬於人類的笑容。
“犧牲是為了更大的秩序。”他說,“我死那天,簽下了協議。用我的清廉之名換取青禾十年安定。隻要沒有人追問真相,這片土地就不會再流血。”
“所以你就讓他們活著?”林晚秋怒指四周休眠艙,“把他們的意識抽出來當燃料?讓全鎮人活在虛假的安寧裡?這就是你所謂的‘安定’?”
“不然呢?”林正南反問,語氣竟帶一絲悲憫,“你以為扶貧款能真正改變命運?你以為法律能保護弱者?在這個地方,隻有兩種選擇:要麼被吞噬,要麼成為吞噬者。我選擇了第三條路——讓痛苦沉睡,讓記憶靜音。”
他抬起手,動作僵硬如提線木偶:“而你,晚秋……你是唯一一個突破閾值的人。你的‘真實之眼’不是天賦,是我臨終前植入你腦中的神經接口激活的結果。你是計劃的意外,也是唯一的變量——‘執劍者’。”
林晚秋腦中轟然炸響。
原來如此。
那些敏銳到近乎預知的情緒洞察,那些對謊言無法容忍的生理厭惡,並非天賜,而是繼承。
她是被設計出來的審判者。
“那你為什麼讓我來?”她冷笑,“既然我是你們係統的一部分,為何不直接控製我?”
“因為‘執劍者’必須自願揮劍。”林正南眼中數據流驟然加速,“係統隻接受自由意誌觸發的終結指令。否則,一旦暴力摧毀核心,地脈共振將失控,全鎮將在三小時內陷入集體精神崩潰——所有人會同時回憶起他們‘忘記’的死亡、背叛與暴行,瘋狂會像瘟疫一樣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