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血紅色的字符下方,一行冰冷的白色小字無聲浮現,像墓碑上新刻的銘文。
【正在等待第二重身份認證……】
一切喧囂戛然而止。
主控室陷入死寂,隻剩下服務器集群運轉時發出的、如同深海呼吸般的低沉嗡鳴。
空氣中彌漫著細微的焦糊味與金屬冷卻的腥氣,時間仿佛被凝固在這片鋼鐵鑄就的地下墳墓裡。
林晚秋的目光從屏幕上移開,緩緩落向癱倒在地的陳世昌。
他像一具被抽去所有提線的木偶,了無生氣,唯有布滿金屬接口的後頸處,還殘留著一縷微弱的、近乎不可見的藍色光流。
那光芒如風中殘燭,在複雜的神經束與合金節點之間,做著最後無望的流轉。
真實之眼即使在衰退的邊緣,依舊給出了冰冷的判斷:那是唯一還在運行的數據流,專門用於模擬林正南的語音頻譜和基礎行為邏輯。
沈墨白的人格模塊在剛才的電流反衝中已經崩潰,陳世昌自身的意識也因心理防線瓦解而徹底離線。
這縷藍光,是“父親”最後的殘影。
一個荒謬而冷酷的念頭擊中了林晚秋:係統需要的第二重認證,不是來自陳世昌,而是來自這個被他模擬出來的、虛假的“父親”。
她必須讓這個幻影,主動放棄它所持有的最高權限。
用法律、用證據去說服一段程序?無異於對牛彈琴。
唯一能觸動它的,隻有記憶本身。
她俯身,將那本父親的筆記本殘頁,輕輕放在身前冰冷的審訊桌上。
動作輕柔,仿佛在安放一件易碎的珍寶。
“我想知道,”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空曠的室內,“他當年,為什麼選我當‘鑰匙’?”
話音落下,那縷微弱的藍光仿佛受到了某種召喚,從陳世昌的後頸處逸散出來,在空氣中重新聚合成一個模糊的人形。
林父的殘影。
他比上一次出現時更加透明,幾乎能看穿他身後閃爍著幽光的服務器陣列。
他沒有看林晚秋,而是伸出由數據構成的、半透明的手,輕輕撫過審訊桌冰冷的桌角,仿佛在觸摸一段久遠的時光。
“因為你五歲那年,”他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種被風沙磨礪過的質感,像是從老式錄音機裡播放出的回響,“青禾鎮西邊的礦區工地塌方,所有人都往外跑。隻有一個被石頭卡住腿的小孩沒出來。你第一個跑了回去,想用手去搬那塊石頭。”
他緩緩轉向林晚秋,那雙虛幻的眼睛裡,似乎閃過一絲微光。
“我問你為什麼。你說,‘爸爸教過我,不能看著彆人死’。”
那一刻,林晚秋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原來,自己堅守一生的信念,那份被她引以為傲的正義源頭,從一開始就得到了父親的認可。
但下一秒,一股尖銳的、不屬於她控製的刺痛從右眼深處爆發!
真實之眼在瀕臨枯竭的邊緣,竟被這股強烈的情緒波動自發激活!
眼前的畫麵瞬間扭曲、剝離。
幼年時的記憶如同一部被重放的影片,在她腦海中展開。
那個塌方的工地,那個被卡住腿哭泣的小孩,那個小小的、奮不顧身衝回去的自己……然而,就在她轉身衝向坑道的前一刹那,一道細若遊絲的銀光,在她的大腦皮層深處驟然閃過!
緊接著,她所有的猶豫和恐懼消失了,動作變得異常果斷、精準,仿佛一台被輸入了指令的精密機器。
原來……所謂的“正義本能”,從來不是什麼天賦。
那是一場被精心設計過的,覺醒。
“警報!檢測到非授權記憶回溯!執行清除指令!”
ai沈墨白淒厲的尖嘯聲毫無征兆地響起,它的殘存邏輯將林晚秋的被動回憶判定為非法入侵。
一股狂暴的數據風暴憑空生成,化作無數利刃,朝著林父的殘影和林晚秋的意識席卷而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整座廉政大廈的地下空間,忽然傳來一陣奇異的、極有規律的低頻共振。
嗡……嗡……嗡……
這震動並非來自外界,而是源於建築本身的結構。
仿佛整座大廈,擁有了一顆跳動的心臟。
遙遠地表的承安集團指揮中心內,王總工雙眼布滿血絲,死死盯著屏幕上複雜的建築應力模型,雙手在鍵盤上敲擊出殘影。
“找到了!林鎮長的心率記錄是每分鐘72次,轉換成赫茲……就是這個頻率!頂住!”
他通過遠程控製,強行調整了廉政大廈東南角一根核心支撐梁內部的應力緩衝器頻率,使其產生的物理共振,與資料庫中林正南生前的心跳頻率完全一致。
這一匪夷所思的物理映射,瞬間乾擾了ai的判斷基準。
在它的邏輯中,這股與“最高權限者”生命體征完全同步的震動波,意味著林父殘影並非非法數據,而是正在進行物理操作的“合法操作員”!
數據風暴的速度驟然放緩,係統判斷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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