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一個女孩的呼吸之間。
這個念頭如同一道冰冷的閃電,劈開了林晚秋腦海中所有的迷霧。
她不再去分辨那無聲閃爍的摩斯密碼是燈塔還是深淵的凝視,因為她已經找到了更直接的路徑。
次日上午,林晚秋的“病情”毫無意外地加重了。
她向調查組告假,理由是持續性的眩暈和耳鳴讓她無法正常工作,需要去醫院做一次徹底的檢查。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走路時身體微微搖晃,每一個細節都完美地扮演著一個被高強度工作和突發疾病擊垮的病人。
劉隊親自批準了她的假條,眼神中混雜著擔憂、愧疚,以及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如釋重負的輕鬆。
林晚秋的“真實之眼”在寂靜中捕捉到了他喉結那次微弱的滾動——他在慶幸,慶幸這顆最不穩定的釘子,暫時被拔除了。
沒有人懷疑。
一個聽不見聲音的調查組長,在眼下這個分秒必爭的關頭,確實是個累贅。
林晚秋提上一個包裝精美的水果籃,慢步走向縣人民醫院。
籃子裡飽滿的蘋果和香蕉之下,靜靜躺著一個火柴盒大小的設備——軍用級彆的微型信號屏蔽器。
它能在一個極小的範圍內,瞬間阻斷所有無線電波和網絡信號的收發,有效時間,三分鐘。
重症監護室外,消毒水的味道濃得刺鼻。
隔著厚厚的玻璃,她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陳小雨。
女孩瘦弱得像一片羽毛,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連接著床頭一排閃爍著幽綠色光芒的監測儀器。
劉隊正坐在床邊,背影佝僂,用棉簽潤濕女兒乾裂的嘴唇,動作輕柔得仿佛在觸碰一件稀世珍寶。
這一幕,充滿了絕望的溫情。
林晚秋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擰了一下。
她知道,她即將要做的,就是將這份溫情徹底撕碎。
她敲了敲玻璃門。
劉隊回過頭,看到是她,愣了一下,隨即起身走了出來。
“林組長,你怎麼來了?身體要緊。”他的聲音在林晚秋的世界裡隻是一連串無聲的口型,但那份疲憊和關切卻真切地寫在臉上。
林晚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將水果籃遞過去,用沙啞的嗓音說:“來看看小雨。我……進去看看她,就走。”
劉隊眼中的戒備一閃而過,但看著她那副連站都站不穩的樣子,最終還是化為了一聲歎息。
他點了點頭,替她刷開了門禁。
病房內的空氣仿佛是凝固的。
各種儀器規律的滴答聲被隔絕在林晚秋的聽覺之外,讓這片空間顯得愈發死寂。
她將果籃放在床頭櫃上,俯下身,看似在整理陳小雨額前的碎發。
就在她手掌垂下的瞬間,藏在袖口裡的拇指,用力按下了屏蔽器的開關。
沒有聲音,沒有光。
但林晚秋的“真實之眼”卻清晰地“看”到了——床頭那台最關鍵的、連接著外部服務器的神經監測儀屏幕上,代表網絡連接的綠色信號燈,在那一刹那,變成了灰色。
數據流,被切斷了。
時間開始以毫秒為單位計算。
一秒,兩秒,五秒……病房裡的一切都靜止如初。
林晚秋的心跳在寂靜中擂鼓。難道她的推斷錯了?
就在第十秒,異變陡生!
一直昏迷不醒的陳小雨,那長而卷的睫毛忽然劇烈地顫動起來,像是被噩夢攫住的蝴蝶。
她的眉頭緊緊鎖死,嘴唇翕動,發出了微弱得幾乎不可聞的夢囈。
“爸爸……”
林晚秋的呼吸停滯了。
“……彆簽……那份……筆錄……”
女孩的聲音破碎而含糊,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深海中擠壓出的氣泡。
林晚秋閃電般地從口袋裡摸出早已開啟錄音模式的手機,將收音孔對準女孩的嘴唇。
與此同時,她的“真實之眼”將陳小雨此刻的唇形、麵部肌肉的抽搐頻率、甚至聲帶震動時喉嚨皮膚的微小起伏,全部數據化,烙印在腦海裡。
三分鐘的時間如白駒過隙。
在屏蔽器即將失效的前一秒,林晚秋關掉開關,將手機悄無聲息地塞回口袋,直起身,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監測儀上的信號燈由黃轉綠,一切恢複如常。
陳小雨再次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仿佛剛才那短暫的清醒,隻是一場幻覺。
林晚秋最後看了一眼那個沉浸在父愛中的男人,轉身離開了病房。
回到調查組的臨時宿舍,她反鎖房門,立刻將那段錄音導入電腦,進行聲紋頻譜分析。
她將音頻的節奏、斷句習慣、以及發音時特有的氣口,與她記憶中周秘書的語言模式進行數據比對。
結果,讓她脊背發涼。
兩種聲音的語言節律,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