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濕滑的碎石,濺起渾濁的泥漿。
陳秘書駕駛的這輛偽裝成通信檢修工程車的破舊吉普,在官方地圖上根本不存在的山路裡艱難行進。
他緊握方向盤,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後視鏡,那條連接省道的主路檢查站早已被遠遠甩在身後。
他胸前的口袋裡,一台經過特殊改裝的信號中繼器正散發著微弱的熱量,那是他此行唯一的武器,也是喚醒沉睡巨獸的鑰匙。
夜色成為他最好的掩護。
繞行了近三個小時後,青禾鎮老郵電局那棟被藤蔓纏繞的輪廓終於出現在視野儘頭。
他沒有開車靠近,而是將車藏入一片密林,徒步潛行。
機房裡那股熟悉的黴味和靜電氣息,讓他精神一振。
他熟練地撬開主控台的後蓋,將信號中繼器接入一個布滿灰塵的備用端口。
設備啟動,發出細微的嗡鳴。
終端機屏幕上,那個寫著“q_arch”id的日誌界麵再次跳出,緊接著,一個加密壓縮包被強製推送到屏幕中央。
解壓提示簡單得令人費解:“請輸入授權密鑰:林晚秋的實時心率波形。”
陳秘書的大腦飛速運轉。
實時心率?
林晚秋遠在鎮上,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除非……昨夜那個無比清晰的夢境,或者說,被強行植入他腦海的畫麵,再次浮現:鐘樓之下,林晚秋穿著那件深色外套,左手手掌平貼在心口,夜風吹拂著她的發梢,而她的呼吸,平穩悠長,仿佛一台剛剛校準歸零的精密測謊儀。
那不是夢,是提示。
他閉上眼,將自己的左手手腕按在終端機的生物識彆區,竭力回憶並模仿著那段幾乎靜止的節拍。
放緩呼吸,壓製心跳,將一切生理指標降至極限。
一秒,兩秒……當他感覺自己快要窒息時,屏幕上的進度條忽然動了。
解鎖成功。epatch_01”。
一段無聲的監控視頻片段開始播放。
畫麵昏暗,似乎是在一個建築地基內部。
一個戴著安全帽的年輕男人,側臉輪廓與林晚秋有七分相似,正是她的父親林正。
他小心翼翼地將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芯片,嵌入一根巨大的鋼筋水泥樁基的預留凹槽內,然後用水泥封死。
他對著那冰冷的混凝土,嘴唇翕動,仿佛在喃喃自語。
通過唇語分析軟件,陳秘書讀出了那句話:“等她回來,就知道怎麼用了。”
同一時刻,青禾鎮財政所的檔案室裡,晨光透過鐵柵窗,在堆積如山的卷宗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林晚秋以整理扶貧資金台賬為由,指尖正不帶任何情緒地拂過一遝遝工程撥款憑證。
她的動作看似隨意,目光卻像最精準的掃描儀,迅速鎖定著所有流向承安建工的款項。
果然,每一筆巨額資金的初審會計簽名,都指向同一個人——一個叫王勇的會計,檔案顯示,此人已於半年前因“突發腦梗”辦理了病退,戶籍住址一欄登記為空。
一切都斷得乾乾淨淨。
她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隻是轉而要求查看存檔的員工花名冊原件,理由是“核對病退人員的社保繳納記錄”。
那是一本厚重的硬殼冊子,紙頁已經泛黃。
當她的指尖撫過“王勇”那個名字時,一種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凹凸感傳入她的神經末梢。
她的“真實之眼”瞬間被激活,視野中,那平整的紙麵下仿佛有無數細微的溝壑在湧動。
是複寫筆的痕跡。
有人曾在這頁紙上墊著寫過彆的東西,力道之大,在下麵幾頁都留下了印記。
她借著轉身取水的機會,用手機快速拍下那幾頁的複印件,回到宿舍後,將照片導入電腦,調整對比度和光照角度。
在陽光下傾斜觀察實物時難以辨認的痕跡,在數字世界裡被無限放大。
一串隱藏的數字序列,清晰地顯現在“王勇”名字的正下方:。
林晚秋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這串數字,和她在那張畫著紙船的廢棄草稿紙上無意識寫下的,一模一樣。
這不是什麼密碼,她瞬間明白了。
這是坐標——青禾鎮老版軍用地圖上的網格編號。
午後,天空驟然陰沉,醞釀已久的暴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地麵,濺起一片迷蒙的水霧。
林晚秋撐著一把黑色的長柄傘,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坐標指向的地點——鎮東郊那座早已廢棄的國營糧倉。
巨大的鐵門被鏽蝕的鎖鏈牢牢捆死。
她沒有強行進入,而是繞到建築北側,那裡有一個離地兩米高的通風窗。
她從發間取下一枚黑色的鋼製發卡,熟練地伸進鏽死的插銷縫隙中,輕輕一撥,一撬,窗戶應聲而開。
倉庫內部充斥著腐朽穀物和黴菌混合的刺鼻氣味。
地上堆滿了破爛的麻袋,像一具具乾癟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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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倉庫正中央,一塊新舊程度與周圍地麵明顯不符的水泥蓋板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走過去,用腳尖踢開表麵的碎屑,一個極淺的、幾乎被磨平的三角符號△7,赫然出現在蓋板邊緣。
找到了。
她沒有借助任何工具,徒手清理掉邊緣的泥垢,露出下方一個冰冷的金屬手柄。
深吸一口氣,她猛地將蓋板拉開。
一股混合著機油和臭氧的冷氣撲麵湧出,蓋板之下,竟是一個深達三米的地下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