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雅琴始終低著頭,雙手緊緊捧著那隻一次性紙杯,緊張得像一隻受驚的兔子。
就在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時,林晚秋仿佛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你們所長最近壓力應該很大吧?聽說他兒子今年要考省直機關的公務員,政審可嚴了。”
話音剛落,趙雅琴端著杯子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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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薄薄的紙杯被她捏得變了形,杯沿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帶著潮氣的指紋。
林晚秋知道,魚鉤已經刺進了最柔軟的地方。
她沒有再追問一個字,隻是溫和地結束了談話,讓趙雅琴回去了。
逼供,隻會讓驚弓之鳥徹底躲回殼裡。
她需要給對方一個台階,一個自我救贖的出口。
中午十一點,陳秘書按照她的指示,在鎮政府大樓最顯眼的公告欄裡,張貼了一份由省紀委監委督導組發布的《關於鼓勵主動說明問題的通告》。
通告的措辭嚴厲而又留有餘地,尤其用黑體字特彆注明:“凡在本通告發布後七日內,主動向督導組如實反映情況、提供線索者,一經查實,可視情節予以減輕、從輕或免予處理,並對舉報人信息進行最高級彆報密。”
這張白紙黑字的通告,像一塊投入死水潭的石頭,在白溪鎮的乾部隊伍中激起了無形的漣漪。
當晚八點,窗外下起了瓢潑大雨。
一陣急促而猶豫的敲門聲響起。
陳秘書打開門,隻見趙雅琴渾身濕透地站在門口,雨水順著她的發梢和臉頰不斷淌下,狼狽不堪。
她的懷裡,卻死死抱著一個用塑料布層層包裹的防水文件袋,仿佛那是她全部的希望。
“林處……”她一開口,聲音就帶上了哭腔,嘴唇哆嗦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我不是為了貪錢……我隻是怕……他們說,要是我不簽字,就把我丈夫從鎮上的小學調去最遠的深山護林站……那裡三年,已經意外死了兩個護林員了……”
林晚秋將她扶進屋內,遞上一條乾毛巾。
她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趙雅琴顫抖著手,解開那層層包裹,從裡麵拿出了一個u盤。
兩個小時後,林晚秋的辦公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u盤裡的資料觸目驚心。
其中一段手機錄音,清晰地記錄了鎮黨委書記王建國在一次隻有心腹參加的內部碰頭會上的講話:
“……省裡來的那個姓林的,不過是個二十幾歲的女娃娃,見過什麼世麵?好糊弄得很!明天的參觀,咱們就搞個‘陽光工程’樣板間,找幾個機靈的貧困戶當‘演員’,把台詞背熟了。等他們一走,人就撤出來,房子該怎麼弄還怎麼弄。記住,要演得真,哭得慘,感謝得要情真意切!”
更令人發指的是另一份文檔裡記錄的“演員”物色方案。
他們竟然找到了鎮上一位獨自撫養孫女、且身患嚴重肺病的老農,以解決他孫女進城上學的指標為交換,要求他在可能的媒體鏡頭前,聲淚俱下地“感謝政府送我新房子,讓我安度晚年”。
他們在替一個活人,演一場等死的戲。
林晚秋緊緊握住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讓她渾身冰冷。
但她的臉上,依舊沒有絲毫波瀾。
越是憤怒,她越是冷靜。
她立刻對陳秘書下達了兩條指令:“第一,立刻聯係市公安局,以‘重要證人’的名義,對這位老人進行二十四小時秘密保護,確保他的人身安全。第二,立即啟動應急輿情預案,所有人員待命。”
傍晚五點四十五分,雨停了。
林晚秋獨自一人走上鎮政府大樓的樓頂天台,俯瞰著下方華燈初上的白溪鎮。
萬家燈火,看起來如此溫暖祥和,誰能想到這片寧靜之下,掩藏著如此卑劣的算計和肮臟的交易。
陳秘書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後,低聲問道:“林處,證據已經確鑿,要不要立刻收網?”
林晚秋搖了搖頭,目光投向遠方漆黑的山影。
“現在抓人,王建國隻會說我們道聽途說,破壞地方發展。他精心布置了一個舞台,我們就不能用推土機把它鏟平。”
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們要讓‘演員’自己走下台,讓‘導演’在聚光燈下,親手拆了自己的布景。”
她掏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飛快地編輯著一條指令,加密後發送了出去:“聯係市融媒體中心。通知他們,明天上午十點,督導組將與他們一起,對白溪鎮‘幸福安居工程’示範點進行一次‘開放日’全程網絡直播。屆時,將由直播間的網友,在線上隨機抽取十位入住村民的門牌號,由我們和媒體一同,現場驗房。”
發送完畢,她收起手機,望向遠方那片藏著虛假地基的黑暗。
舞台已經搭好,觀眾即將入場。
現在,隻等那些自作聰明的“演員”們發現,他們的劇本已經被徹底改寫,而那位不可一世的“導演”,即將迎來他自己的謝幕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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