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張被疲憊和壓力刻畫出深刻紋路的臉。
“患者經緊急洗胃和藥物拮抗,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毒素對神經係統造成了一定損傷,目前意識尚未恢複,需要轉入重症監護室持續觀察。”
“活下來了。”陳秘書下意識地鬆了口氣,低聲對林晚秋說。
林晚秋沒有回應,她的目光穿過醫生疲憊的肩膀,望向急救室那扇依舊緊閉的門,眼神裡沒有絲毫鬆懈,反而凝結起一層更深的寒意。
活下來了?
這並不是一場勝利,而是另一個局的開始。
一個設計得更加陰險、更加毒辣的局。
自殺,從來都不是王建國這種人的選擇。
他貪婪、惜命,他會賭,會搏,但絕不會在賭桌被掀翻前,親手了結自己。
“醫生,”林晚秋的聲音冷靜得像手術刀,“押送車輛抵達醫院前,有沒有‘同事’提前進入過急救室或者藥品房,為搶救做準備?”
主治醫生愣了一下,隨即搖頭:“沒有。我們是接到通知後,才緊急清空了急救室,所有參與搶救的醫護人員都是我臨時調配的,沒有外人。”
林晚秋走到護士站,調取公共區域的監控錄像。
畫麵顯示,在王建國的押送車抵達醫院前十五分鐘,一名身形高瘦、戴著口罩和金邊眼鏡的“值班醫生”,步履匆匆地從員工通道進入,徑直走向了三樓的中心藥房。
幾分鐘後,他拿著一支未貼標簽的注射器,消失在監控死角。
“這個人是誰?”林晚秋指著屏幕上的定格畫麵,問向一旁的護士長。
“……好像是,新來的進修醫生吧,麵生得很。”護士長回答得有些猶豫,眼神不自覺地飄向彆處。
林晚秋轉過頭,靜靜地看著她。
在“真實之眼”的視野裡,護士長看似平常的表情被瞬間拆解成了無數微觀的數據。
她的瞳孔在與林晚秋對視的刹那,收縮了0.3毫米,心率從每分鐘78次瞬間躍升至95次,說話的語速比正常狀態下快了12。
當她提到“麵生”這個詞時,左手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
她在撒謊,而且是在極大的心理壓力下,重複一個被提前告知的謊言。
“陳秘書,”林晚秋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將這張截圖發給縣公安局,比對全院職工照片庫。另外,通知技術部門,我要這位護士長近十二小室內所有的通訊記錄,包括所有加密社交軟件。”
命令如冰冷的電流般迅速傳達下去。
護士長的臉色瞬間煞白。
她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一個能看穿一切的“怪物”。
深夜十一點,臨時指揮車內,空氣安靜得隻剩下設備運行的低鳴。
陳秘書將一份份報告放在林晚秋麵前,神情凝重:“林處,比對結果出來了,照片上的人並非本院職工。他冒用了今天休假的一位麻醉科醫生的身份。護士長的通訊記錄顯示,她在下午四點收到一條加密信息,內容是‘按計劃回複’。我們追蹤了信號源,來自一個已經銷毀的虛擬號碼。”
“果然如此。”林晚秋的指尖在冰涼的桌麵上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叩擊聲,像是在為某個即將登場的角色計算著節拍。
“我還是不明白,”陳秘書皺眉道,“他們費這麼大勁,隻是為了讓王建國服毒,然後又把他救回來?這有什麼意義?”
“意義重大。”林晚秋抬起眼,眸光銳利如鋒,“這不是自殺,這是一場表演。一場給所有人看的、精心策劃的假死。第一步,王建國‘畏罪自殺’,切斷他這條最重要的供述鏈;第二步,如果搶救失敗,他們會立刻散布謠言,嫁禍我們‘刑訊逼供,逼死乾部’,用輿論和民怨,把我們架在火上烤,徹底打斷調查進程;第三步,就算搶救成功,一個‘被逼到自殺’的乾部,他說的話,還有誰會信?他的供詞會被輕易定義為精神失常下的胡言亂語。”
陳秘書倒吸一口涼氣。
這一環扣一環的毒計,幾乎將所有可能性都計算在內,目的隻有一個——讓王建國這張王牌,徹底廢掉。
“他們想讓他閉嘴,我們就偏要讓他開口。”林晚秋的語氣沒有絲毫動搖,“立刻下令,封鎖醫院三層重症監護區,暫停所有非必要醫護人員的輪班。以省紀委的名義,通過縣衛健局調取醫院今日所有排班表、門禁記錄,鎖定所有在下午四點到六點之間,出入過三樓區域的可疑人員行動軌跡。”
她停頓了一下,補充道:“還有,秘密聯係縣公安局技偵支隊,讓他們立刻對王建國轉運時使用的那輛擔架車,進行地毯式的微量物證提取。既然是演習,就一定會留下證據。”
淩晨兩點,城市陷入深沉的夜色。
技偵支隊的反饋電話打了進來:“林處,有重大發現!我們在擔架車的金屬扶手縫隙裡,檢出了微量氯胺酮殘留。這是一種強效麻醉劑,黑市上叫‘k粉’。嫌疑人很可能是在轉運途中,趁亂用沾有藥物的針頭刺了王建國,導致他陷入深度昏迷,再配合他口中毒囊破裂的假象,製造出命懸一線的危急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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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同一時間,另一條線索也彙攏過來。
門禁係統抓拍到,那名偽裝成醫生的嫌疑人,在離開醫院後上了一輛黑色轎車。
車牌號,正登記在縣水利局下屬的河道工程科名下。
通過人臉比對,冒充者身份確認——工程科副科長,李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