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寫下一份名為《關於構建基層廉政監督代際傳遞機製的七點建議》的報告。
報告的核心,不再是查處,而是預防。
她將“兒童參與式監督”明確列為第一條,並附上了那張青禾鎮小學生踮腳質詢村務開支的視頻截圖。
在發送給陳秘書之前,她反複審閱稿件,最終刪去了一句帶有個人情緒的結語——“我們欠孩子們一個乾淨的開始”,將其修改為一行更冰冷、也更具穿透力的文字:“他們有權在一個被充分告知的、程序透明的係統裡長大。”
郵件加密發送,附言隻有一句:“不要提我的名字,讓報告自己說話。”
次日清晨,手機輕輕震動。是林小禾發來的一條語音。
點開,背景音裡是幾十個孩子清脆整齊的朗讀聲:“公生明,廉生威……公生明,廉生威……”稚嫩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像山間最清澈的溪流。
緊接著,是林小禾帶著笑意的低語:“姐,新鐘今天掛上去了。村裡的老木匠試著敲了一下,聲音特彆亮,傳得好遠。他們說,像雨後山澗裡淌過的水聲。”
林晚秋沒有回複。
她將進度條拉回開頭,聽了一遍,又拉回去,再聽一遍。
如此反複三次後,她關掉語音,打開手機的錄音功能,將聽筒對準窗外。
她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錄下了一分鐘高鐵軌道上列車高速駛過時,那種沉重而堅定的轟鳴聲。
錄音回傳過去,末尾,她敲下幾個字:“聽,路還在走。”
午後,一個加密電話打了進來,是陳秘書。
“晚秋,你那份報告,早上在書記辦公會上匿名傳閱了。反響很好。”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省委巡視組打算組建一個跨區域的扶貧審計暗訪組,不定路線,不定時間,直接下沉。首站,初定在西南三縣的交界帶。那地方山高路遠,情況複雜,有個扶貧公路項目,承建方……又是‘宏遠係’的子公司。”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微的歎息。
“組織上希望你來帶這個隊。”
林晚秋走到窗邊,午後的陽光被高樓切割成鋒利的幾何形狀,一束光正好打在她放在桌角的筆記本上。
那本父親留下的筆記本,封皮已經磨損,燙金的“清正廉潔”四個字裡,“清”字幾乎褪色到看不清。
她拿起本子,合上,聲音冷靜地回答:“我可以去。但有兩個條件。”
“你說。”
“第一,暗訪組成員裡,必須有兩名從基層鄉鎮直接抽調的、三十歲以下的青年乾部。第二,所有行程安排,不提前向任何地方單位報備。”
“好。”陳秘書的回答乾脆利落。
掛斷電話,林晚秋翻開那本褪色的筆記本的最後一頁空白處,用筆尖有力地寫下了一個新的標題:《青禾之外》。
桌角,一張從車站打印的列車時刻表靜靜躺著。
上麵圈出的幾個車次,都不是前往繁華都市的高鐵,而是那些逢站便停、在山野丘陵間穿行的綠皮慢車。
目的地那一欄,還是一片空白。
她將時刻表折好,夾入筆記本。
然後,她拉開那個隨身攜帶的帆布包,將這本承載著父輩信仰與罪罰的沉重筆記本,塞進了帆布包的最底層,壓在了那件換洗的乾淨襯衫下麵。
喜歡執劍者暗流扶貧路請大家收藏:()執劍者暗流扶貧路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