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刀,落在了一份早已蒙塵的電子檔案上。
臨時駐地賓館頂層的會議室,靜得隻聽得見中央空調微弱的送風聲和鍵盤清脆的敲擊聲。
林晚秋的目光,如同一束精準的激光,死死釘在技術團隊剛剛傳回的監控程序反饋數據上。
屏幕上,“zdhai_001”這個賬戶近兩小時內訪問過的文件目錄,像一幅被解剖的神經網絡圖,鋪陳開來。
在無數個被命名為“工作總結”、“會議紀要”的常規文件中,一個文件名刺眼地跳了出來:《20142016易地搬遷戶名單終審版)》。
這是一個exce表格。
根據檔案管理規定,這類涉及核心扶貧項目的敏感資料,早已封存超過三年,理論上,它隻應存在於物理隔絕的服務器硬盤中,絕不應該出現在任何一台連接著互聯網的個人設備上。
更詭異的是,它的訪問記錄顯示,在短短兩個小時內,它被連續打開了七次。
最後一次修改時間,定格在昨晚二十三點四十八分。
數字的幽靈,在無聲地尖叫。
與此同時,淩晨三點的青禾鎮,萬籟俱寂。
鎮中心小學的教師宿舍樓沉浸在墨色之中,唯獨二樓角落的房間,還透出手機屏幕的微光。
林小禾將白天拍攝的那張樓梯拐角監控攝像頭的線路圖導入了加密文檔。
她蜷在被窩裡,指尖冰涼,卻在屏幕上飛快地標注、放大。
那條本應收束於公共配電箱的線路,多出了一截不該存在的延長線。
它像一條灰色的毒蛇,貼著牆角,鑽入東牆的第三道磚縫,偽裝成不起眼的雨水管卡扣,一路蜿蜒,最終消失在鎮政府後院的通訊井蓋之下。
它繞過了家屬樓的公共電路係統,直連著鎮政府的核心通訊樞紐。
林小禾深吸一口氣,迅速將這份標注清晰的圖文資料打包,通過離線傳輸方式,發送至林晚秋指定的那個安全中轉郵箱。
郵件正文隻有一行短促的附言:線走東牆第三磚縫,偽裝成雨水管卡扣。
清晨六點四十分,天色微明。
一輛黑色的suv悄無聲息地滑到鎮中心小學後巷,停了下來。
林晚秋沒有踏入校門,而是繞到了檔案儲藏間所在的那麵外牆下。
晨光熹微,她一眼就看到了那處異常。
牆壁上,一塊新補的水泥塊顏色明顯偏淺,像一塊突兀的補丁。
在補丁的邊緣,還殘留著半截未被清理乾淨的灰色電線外皮,與林小禾發來的照片細節完全吻合。
她蹲下身,動作自然地佯裝係鞋帶,指尖卻在粗糙的牆麵上輕輕一刮,將那一點水泥碎屑和電線外皮的微粒,撚入一枚早已備好的微型采樣袋中,封存。
物證到手。
回到臨時辦公室,她甚至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水,立刻撥通了陳秘書的加密電話。
“陳秘,”她的聲音冷靜而果決,“立即協調省廳技偵力量,對我們鎖定的那個ac地址綁定的備用手機號,進行全麵的基站軌跡回溯。”
電話那頭,陳秘書立刻應下。
林晚秋停頓了一下,補充道:“重點排查過去七天內,這個號碼是否曾接入過鎮財政所,或者縣住建局的內網節點。”
她的語速不快,但每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
在即將掛斷電話前,她又低聲補了一句:“如果這個號碼曾經橋接過任何一個公文傳輸係統,我們就有了他越權調閱的實錘。”
上午九點整,陽光正好。
林小禾抱著一摞書,按照計劃前往鎮政府,名義是為“清泉讀書會”送本周的推薦書單。
她特意從書堆裡抽出一本硬殼精裝版的《鄉土中國》,這本書比其他的都厚重一些。
書頁之間,夾著一張看似極其普通的紙質借閱登記卡。
這張卡片,內裡乾坤。
它的夾層中,嵌著一枚比指甲蓋還薄的超薄rfid記錄芯片。
一旦靠近具備讀取功能的電子設備,它便會自動激活,並悄無聲息地留存下接觸日誌。
在政府大樓一樓的服務台,林小禾與值班員寒暄了幾句。
她“無意”間將那本厚重的《鄉土中國》放在了值班員常用來給手機充電的桌麵上,書脊恰好壓住了一台老式掃描儀的邊緣。
那台掃描儀並未開機,黑著屏幕,像一件被遺忘的擺設。
不到兩分鐘,林小禾輕呼一聲“哎呀,拿錯書了”,又笑著將《鄉土中國》取了回來,換上了另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