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二十一分,青禾鎮公墓。
夜雨初歇,濕冷的空氣裹挾著泥土與青草的腥氣,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林晚秋獨自坐在父親墓前那條簡陋的小木凳上,墓碑在清冷的月光下,輪廓沉默而堅硬。
她打開了筆記本電腦,瑩白的光映亮了她毫無血色的臉,也映亮了她眼中那片比夜色更深的沉靜。
她新建了一封郵件。
收件人欄,她一字一頓地敲下:省委巡視組專用信箱。
主題欄,隻有六個字:最後一封舉報信。
她沒有立刻開始書寫正文,而是從口袋裡取出一枚被體溫捂熱的sd卡,輕輕插入讀卡器。
卡裡,是張誌明遺體埋藏點的精確gps坐標,是周德海長達數小時口供中,每一處邏輯矛盾點的詳細分析,更是那份足以掀翻整個青禾鎮權力生態的《權力平衡法則》原始文檔。
這封信一旦發出,她就不再是躲在程序和身份背後的調查者,而是主動走到台前的宣戰者。
以省紀委督導員的身份,舉報自己親手主導的案件,舉報自己已故的父親,這本身就是一場豪賭,賭的是國家法度最後的尊嚴,賭的是她胸中那口未涼的浩然之氣。
清晨六點四十分,青禾鎮中心小學。
林小禾按照堂姐昨夜發來的加密指令,再次回到那麵熟悉的檔案儲藏間外牆。
昨夜的雨水衝刷掉了所有的痕if跡,也為她的行動提供了最好的掩護。
她蹲下身,動作熟練地從一叢潮濕的藤蔓根部,重新布設好一根偽裝成根係的柔性光纖攝像頭。
她仔細調整著角度,確保視野能將那個角落裡的鐵製焚燒桶以及周圍三米的區域,儘收眼底。
兩個小時後,上午八點五十三分,她的手機屏幕上,畫麵終於動了。
一個穿著環衛工製服的男人,鬼鬼祟祟地靠近了焚燒桶。
他沒有傾倒垃圾,而是從隨身攜帶的水壺裡,小心翼翼地朝桶內傾倒著某種無色液體。
林小禾的心跳瞬間加速,她立刻按下了早已準備好的快捷鍵,一條預設信息飛速傳至陳秘書的手機:“目標出現,b計劃啟動。”
不到十分鐘,一輛偽裝成市政灑水車的環保監測車,以“例行檢查水源汙染”為名,出現在小學附近。
兩名身穿防護服的技術人員在陳秘書的遠程協調下,直奔焚燒桶,用專業采樣器提取了桶底的殘餘液體和灰燼樣本。
現場快速檢測結果很快傳回:樣本中檢出高濃度氫氟酸成分。
一種能將骨骼、牙齒等鈣化物徹底溶解的強酸。
對方仍在試圖銷毀最後的生物殘留證據。
他們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卻不知,每一次毀滅的動作,都成了被精準捕捉的新罪證。
上午九點整,縣郵政局。
林晚秋將剛剛打印出的七頁舉報信,仔細地疊好。
每一頁的底部,都用她私人的名章,加蓋了清晰的鋼印。
在信件的第三頁,一段被加粗的文字格外醒目:“本人林晚秋,作為涉案人員林建國之直係親屬及本案調查責任人,鄭重聲明:所有證據來源均符合法定程序,陳述內容屬實,願為信中每一個字,承擔全部法律責任。”
她沒有選擇任何內部渠道,那太容易被攔截,被“技術性延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