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再是粘稠的泥沼,而是被徹底凍結的冰原。意識沉在極寒的深淵底部,連掙紮的念頭都被凍得僵硬。隻有一點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感知,漂浮在無邊無際的寒冷和死寂中。
不知過了多久。
一絲極其微弱的光感,如同針尖刺破冰層,艱難地滲入。
劉天堯極其緩慢地、如同生鏽的齒輪般,掀開了沉重的眼皮。視線依舊模糊,像是隔著一層布滿冰花的毛玻璃。慘白刺眼的天花板和無影燈冰冷的光暈再次映入眼簾,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熟悉感。
身體的感覺……更陌生了。
他依舊被禁錮在那個冰冷的金屬平台上,特製的軟枷如同第二層皮膚般死死貼合著身體的每一寸,冰冷的金屬骨架透過皮革傳遞著無情的禁錮。但這一次,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更沉了。仿佛有無數根看不見的、冰冷的鉛絲,從內到外,密密麻麻地纏繞、勒緊了他的每一塊骨頭、每一條肌肉、每一根神經。一種深入骨髓的沉重感和滯澀感,取代了之前純粹的劇痛和麻癢。
他試圖動一下手指。沒有回應。仿佛那根手指已經不再屬於他。隻有一種極其微弱的、如同電流通過生鏽電線般的麻木震顫感,在神經末梢極其遙遠的地方傳遞過來。
右腿。
那條腿依舊被包裹在特製的黑色束縛套裡。但此刻,束縛套下的感覺……更加詭異。膝蓋深處那團活物的瘋狂蠕動似乎被強行壓製了下去,不再像之前那樣狂暴地試圖破體而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如同根係在土壤中緩慢而堅定地蔓延生長的感覺。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無數冰冷、堅韌、帶著細微倒刺的“金線”,正如同最貪婪的藤蔓,深深地、深深地紮進他膝蓋的骨頭縫隙裡!每一次極其微弱的心跳,都伴隨著那些“金線”在骨頭上刮擦、勒緊帶來的、令人牙酸的滯澀感和深入骨髓的酸脹!仿佛他的骨頭正在被緩慢地改造成某種……支撐這些金屬絲線的冰冷支架!
更讓他毛骨悚然的是,這種被“金線”侵蝕、改造的感覺,正沿著大腿的骨骼和神經,極其緩慢地、卻不可阻擋地……向上蔓延!向著他的盆骨、脊椎……甚至頭顱!
“金線蝕骨”……克萊斯特的話如同冰冷的詛咒,在他僵硬的腦海裡回蕩。
空氣裡消毒水的味道更加濃烈,混合著一種新的、類似臭氧和金屬粉末燃燒後的刺鼻氣味。角落裡那台巨大的方形儀器依舊閃爍著幽藍的指示燈,屏幕上跳動的數據流似乎更加複雜密集。冰冷的攝像頭如同獨眼,毫無感情地鎖定著他。
“生理指標穩定。神經抑製效果……深度維持。共生體活性……受控。金線蝕骨進程……符合預期。”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在死寂中響起,如同宣讀一份冰冷的施工進度報告。
劉天堯的喉嚨被藥物和拘束死死扼住,連一絲嗚咽都無法發出。隻有眼球在布滿血絲的眼眶裡極其艱難地轉動,裡麵燃燒著被冰封的、無聲的憤怒和絕望。他感覺自己正在被一寸寸地、從內到外地……改造成一座冰冷的、為他人產出“痛苦金砂”的活體礦脈!
就在這時!
實驗室厚重的金屬門無聲地向內滑開。
伊莎貝爾·馮·克萊斯特走了進來。她依舊穿著那身纖塵不染的白色實驗服長褂,金色的長發盤得一絲不苟,冰藍色的眼眸如同封凍的湖麵。她手裡拿著平板電腦,步伐平穩而冰冷,高跟鞋敲擊在光潔的地麵上,發出清脆而孤寂的回響。
她沒有看劉天堯,徑直走到角落的儀器前,目光專注地落在屏幕上那些瘋狂跳動的數據流上。纖細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點擊,調出更加複雜的圖表和影像。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劉天堯膝蓋部位的骨骼微觀掃描圖——原本致密的骨小梁結構上,正被無數極其細微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絲狀物如同蛛網般纏繞、滲透!甚至能看到一些骨組織在“金線”的侵蝕下,正發生著極其緩慢的、如同被酸液腐蝕般的細微改變!
“蝕骨深度:17.3。駁接強度:a級。神經抑製覆蓋率:92。”伊莎貝爾清冷的聲音毫無波瀾地報出數據,如同在評估一件精密儀器的運行狀態。她微微側頭,冰藍色的目光終於落回到劉天堯身上,落在他那條被束縛套包裹、正被“金線”緩慢啃噬著骨頭的右腿上。
“感覺如何?”她的聲音依舊冰冷,聽不出任何情緒,“‘金線’的滋味……比單純的疼痛,更‘深刻’一些,對嗎?”
劉天堯隻能用那雙幾乎要滴出血來的眼睛死死瞪著她!眼神裡的恨意如同實質的火焰,卻無法穿透那層冰冷的湖麵。
伊莎貝爾似乎並不期待他的回答。她走到手術台邊,目光掃過他因藥物和禁錮而僵硬麻木的臉,最後落在他胸口——那裡,還靜靜地躺著那個小小的、裝著幾粒白色藥片的透明塑封袋。袋子邊緣沾著一點他之前掙紮時蹭上的汙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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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戴著乳膠手套的手,動作極其隨意地拈起那個袋子,舉到眼前,對著慘白的燈光看了看。袋子裡的白色藥片在光線下反射著微弱的、如同骨粉般的光澤。
“安娜的‘糖果’?”伊莎貝爾的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形成一個冰冷而充滿嘲弄的弧度,“她倒是……念舊情。”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如同冰錐刮過玻璃般的尖銳,“可惜,純度太低,雜質太多。除了讓你更快地爛掉,沒什麼用處。”
她兩根手指微微用力。
嗤啦!
那個小小的塑封袋被她輕易地撕開!幾粒白色的藥片滾落出來,掉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發出幾聲清脆的、如同嘲笑般的彈跳聲。
“在這裡,你需要的是……更‘純淨’的東西。”伊莎貝爾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冰冷刻板。她隨手將撕爛的袋子扔在地上,仿佛丟棄一件無用的垃圾。然後,她從實驗服口袋裡拿出一個同樣小巧、但材質明顯更加高級的銀色金屬小盒。盒子打開,裡麵整齊地排列著幾粒……閃爍著詭異暗金色澤的、如同微型金屬膠囊般的藥丸!
她取出一粒,動作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遞到劉天堯被拘束具固定住、無法閉合的嘴邊。
“張嘴。”命令簡短,不容置疑。
劉天堯的牙關死死咬緊!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野獸護食般的低吼!他寧願被“金線”蝕穿骨頭,也不願再吞下這些魔鬼的“糖果”!
伊莎貝爾冰藍色的眼眸裡沒有任何波瀾,隻有一絲如同看穿一切的冰冷洞悉。她伸出另一隻手,冰冷的手指如同鐵鉗,精準地捏住了劉天堯的下頜關節!力量大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