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市老城區的暴雨,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雨水如同天河倒灌,瘋狂地衝刷著這座城市的每一寸角落,將白天的喧囂和夜晚的罪惡都浸泡在冰冷的水幕之中。破敗的街道空無一人,隻有渾濁的積水在低窪處打著旋渦,倒映著遠處被雨水扭曲的、病態的霓虹光影。
一輛黑色的、車頭嚴重凹陷、左側車窗布滿蛛網狀裂痕的越野車,如同受傷的野獸,在積水的街道上瘋狂地疾馳!輪胎碾過水窪,濺起一人多高的渾濁水牆!引擎發出不堪重負的嘶吼,排氣筒噴吐著黑煙。
駕駛座上,鐵手渾身濕透,汗水、雨水和尚未乾涸的血水混合在一起,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往下淌。他左肩處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隻用撕下來的衣角草草勒住,鮮血不斷滲出,染紅了半邊座椅。他的右手死死抓著方向盤,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發白,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燃燒著滔天的怒火、刻骨的仇恨,以及…深不見底的絕望和自責!
失敗了!
徹底失敗了!
他腦海裡瘋狂回放著剛才那如同地獄般的幾分鐘:他和釘子如同獵豹般撲向那棟偽裝成醫療器械維修站的小樓後門,動作迅猛,配合默契。釘子用開鎖工具撬門,他負責警戒。門剛開一條縫,裡麵不是預料中的驚慌守衛,而是黑洞洞的槍口和劈頭蓋臉掃射過來的子彈!密集的火力瞬間將門框打得木屑橫飛!
釘子反應極快,猛地將他撲倒!子彈擦著他們的頭皮飛過!但緊接著,兩側巷道的陰影裡,如同鬼魅般湧出七八個手持微衝、穿著黑色作戰服的槍手!交叉火力網瞬間形成!他們被包了餃子!
“操!有埋伏!撤!”鐵手怒吼,手中的微衝瘋狂還擊,試圖壓製對方火力!
釘子也紅了眼,拔出腰間的短管霰彈槍,“轟”地一聲將衝在最前麵的一個槍手轟飛!但對方人數太多,火力太猛!子彈如同潑水般傾瀉過來!
“噗噗噗!”鐵手隻覺得左肩一陣劇痛,身體被巨大的衝擊力帶得一個趔趄!鮮血瞬間飆出!
“鐵手哥!”釘子目眥欲裂,想衝過來掩護!
“彆管我!走!開車走!”鐵手忍著劇痛,一邊瘋狂掃射,一邊朝著越野車方向後退!他知道,硬拚下去,兩個人都得死在這裡!
釘子咬碎了牙,他知道鐵手的意思!他猛地將霰彈槍裡的子彈打空,暫時逼退了一側敵人,然後轉身,朝著越野車狂奔!他要開車接應!
然而,就在釘子即將拉開車門的瞬間!
“砰!”
一聲沉悶的狙擊槍響!聲音在暴雨中顯得格外突兀!
釘子奔跑的身體猛地一僵!他的右腿膝蓋處,毫無征兆地爆開一團血霧!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呃啊——!”釘子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重重摔倒在泥水裡!
“釘子!!!”鐵手發出野獸般的咆哮!他眼睜睜看著釘子倒在血泊中,掙紮著想爬起,卻被兩個衝上來的槍手死死按在地上!冰冷的槍口頂住了他的後腦勺!
完了!
鐵手的心瞬間沉入萬丈深淵!巨大的痛苦和憤怒幾乎要將他撕裂!他想衝過去拚命!但僅存的理智告訴他,衝過去隻會一起死!他必須走!必須把消息帶出去!必須想辦法救他們!
“啊——!!!”鐵手發出絕望的嘶吼,用儘全身力氣,將打空彈匣的微衝狠狠砸向追來的敵人,同時猛地轉身,撲向駕駛座!引擎轟鳴!越野車如同離弦之箭般躥了出去!子彈如同冰雹般打在車身上,發出“當當當”的爆響!後窗玻璃瞬間粉碎!
鐵手將油門踩到底!車子在暴雨和彈雨中亡命逃竄!後視鏡裡,釘子被拖進小樓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黑暗的門洞中…
“操!操!操!!!”鐵手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盤上!喇叭發出刺耳的悲鳴!他雙眼赤紅,淚水混合著血水和雨水瘋狂湧出!指甲深深摳進方向盤的真皮套裡!釘子…小川…堯哥…都陷在裡麵了!都是因為他的魯莽!他的無能!
他猛地踩下刹車!車子在積水的街道上甩出一個驚險的漂移,停在一個廢棄的電話亭旁。他不能就這麼逃了!他得想辦法!他得聯係外麵!荊棘會在k市還有幾個隱藏的暗樁!雖然力量微薄,但…
他推開車門,踉蹌著衝向電話亭。抓起那部老舊的投幣電話,手指顫抖著撥通了一個爛熟於心的加密號碼。
“嘟…嘟…”忙音!無人接聽!
再撥!還是忙音!
第三個暗樁號碼…依舊是忙音!
鐵手的心徹底涼了!安娜…或者千夏…她們已經動手了!荊棘會在k市的聯絡點…可能已經被拔掉了!他現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背靠著冰冷的電話亭玻璃,緩緩滑坐在地。雨水順著縫隙流進來,打濕了他的褲腿。左肩的傷口劇痛鑽心,失血帶來的眩暈感一陣陣襲來。他看著外麵無邊無際的暴雨,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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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健醫療點,地下特護病房。
房間內一片死寂。隻有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而微弱的“嘀…嘀…”聲,屏幕上跳動的綠色線條,顯示著病床上那個人的生命體征。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藥物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劉天堯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連接著各種管線,臉色依舊蒼白如紙,嘴唇乾裂。肩背和腿部的傷口被厚厚的紗布包裹著,隱隱有血跡滲出。他雙目緊閉,呼吸微弱而均勻,似乎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病房厚重的隔音門外,站著兩名荷槍實彈、麵無表情的守衛,如同兩尊門神。
病房內,隻有那個胸口繡著精致白色木槿花的男醫生。他剛剛完成例行的檢查,記錄完數據。此刻,他站在床邊,低頭看著昏迷的劉天堯,眼神平靜無波,如同看著一件沒有生命的儀器。
他從白大褂口袋裡,緩緩取出一個隻有小拇指粗細的、特製的金屬注射器。注射器內,是大約兩毫升的、呈現出詭異淡藍色澤的透明液體。液體在病房頂燈下,泛著一種冰冷而妖異的光澤。
醫生動作嫻熟地排掉注射器內的空氣,然後,極其精準地將針頭刺入劉天堯手臂上預留的靜脈輸液管接口。他緩緩推動活塞,那淡藍色的液體,無聲無息地融入了輸液的生理鹽水中,隨著點滴,一起流入了劉天堯的血管。
整個過程,安靜、迅速、專業,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注射完畢,醫生拔出針頭,將空注射器小心地收回口袋。他再次看了一眼監護儀上的數據,確認一切“正常”後,才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病房。
病房內,重新恢複了死寂。隻有監護儀那單調的“嘀…嘀…”聲,如同生命流逝的倒計時。
昏迷中的劉天堯,似乎毫無所覺。但在他身體的最深處,在那無人能夠窺探的神經末梢和肌肉纖維之間,那淡藍色的液體,如同最陰險的毒蛇,開始悄然遊走、滲透…
…
禁閉室。
陳小川蜷縮在冰冷的牆角,身體因為寒冷和恐懼而不停地顫抖。房間沒有窗戶,隻有一盞昏暗的白熾燈在頭頂發出慘淡的光。門外守衛的腳步聲如同催命的鼓點,每一次響起都讓他心驚肉跳。
他聽到了!他清楚地聽到了外麵的槍聲!聽到了釘子那聲淒厲的慘叫!聽到了鐵手那絕望的咆哮和引擎的轟鳴!
他們來了!鐵手和釘子來救他們了!但是…失敗了!釘子被抓了!鐵手…鐵手怎麼樣了?逃出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