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狠狠劃過答題卡最後一個選項,帶著一種近乎解脫的力道,陸棠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奇異的恍惚。
教室裡死寂得隻剩下空調低沉的嗡鳴和電風扇單調的轉動聲,空氣裡混雜著老舊木質桌椅被烈日暴曬後散發出的乾澀氣味,還有淡淡的、帶著涼意的墨水味道。她重重放下筆,胸腔裡憋著的那口氣緩緩吐出,扭頭望向窗外——刺目的陽光將遠處的操場、教學樓都炙烤得微微扭曲、變形,仿佛隔著一層晃動的熱浪。
“考試時間到,請各位考生立即停止答題。”
廣播裡那個毫無感情的女聲剛剛落下,死水般的教室瞬間沸騰!如同解開了某種束縛的咒文,巨大的歎息聲、桌椅刺耳的拖動聲、試卷嘩啦啦的翻動聲猛地炸開,交織成一片宣泄的噪音海洋。
陸棠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光有些空洞地看著監考老師麵無表情地收走她那份寫得密密麻麻的答題卡,心裡頭空蕩蕩的,卻又像是被什麼東西塞得滿滿的,脹得發酸。十二年,整整十二年的寒窗苦讀,就在這短短兩天裡,畫上了句號?沒有預想中的狂喜和呐喊,反而像是整個人被拋上了萬米高空,腳下是軟綿綿、不真切的雲朵,虛浮得讓人心慌。
“棠棠!”一個清脆又帶著急切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緊接著,一道身影就像撒了歡的小鹿般衝了進來,一把摟住了她的胳膊,用力搖晃著,“解放了!我們徹底解放了!感覺怎麼樣?快說說!”
陸棠被這股活力撞得回過神,看著好友蘇晴亮晶晶的眼睛,無奈地笑了笑:“就跟做了一場特彆長、特彆累的夢一樣,現在夢醒了,還有點懵。”
“彆懵了!快走快走!”蘇晴迫不及待地拽著她往外拉,力氣大得驚人,“叔叔阿姨肯定早就在外麵望眼欲穿了!說好了的,今天必須去搓一頓你最愛的火鍋,不醉不歸。不對,不撐到扶牆走不算完!慶祝我們終於脫離這苦海!”
炙熱的陽光如同熔化的金汁,潑灑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校門口早已被人山人海所淹沒,喧囂聲浪撲麵而來。家長們一個個踮著腳尖,舉著五顏六色的遮陽傘,捧著嬌豔的鮮花,目光焦灼地在湧出的人潮中搜尋著自家孩子的身影。空氣裡彌漫著躁動的興奮、巨大的期待,還有一絲若有若無、即將各奔東西的離愁彆緒。
“棠棠!晴晴!這邊!看這邊!”
陸棠循著那熟悉的聲音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梧桐樹濃密樹蔭下的母親沈翎。她穿著一身乾淨利落的淺灰色運動裝,馬尾辮高高束起,顯得身姿格外挺拔,臉上洋溢著爽朗而明亮的笑容,正用力地朝她們揮舞著手臂。父親陸文川就站在她身旁,穿著一件熨燙得一絲不苟的淺藍色條紋襯衫,手裡穩穩地拿著兩把撐開的遮陽傘,文質彬彬的臉上帶著慣有的、溫和的笑意。
就在這一瞬間,陸棠心中那種懸在半空、無所依憑的飄忽感,終於“咚”的一聲,穩穩地落回了實地,被一股暖洋洋、厚實實的幸福感徹底包裹、填滿。她緊緊拉住蘇晴的手,兩人相視一笑,奮力擠過喧鬨擁擠的人群,朝著那兩雙殷切的目光奔去。
“爸!媽!”
沈翎張開雙臂,結實實地將兩個女孩一起摟進懷裡,用力揉了揉陸棠有些淩亂的頭發,聲音裡滿是心疼和驕傲:“辛苦了,我的寶貝!考得怎麼樣?”
“還行,算是正常發揮吧。”陸棠抿著嘴,眼角眉梢都染上了輕鬆的笑意。
陸文川趕緊將傘又往她們頭頂挪了挪,確保完全遮住了毒辣的陽光,同時遞過來兩瓶冰鎮過的礦泉水:“快,先喝點水,看這天氣熱的。你媽今天一大清早就跑去生鮮市場,專門挑最新鮮的毛肚和黃喉買,就等著晚上給你露一手,涮火鍋呢!”
“還是爸爸最好了!”陸棠接過冰涼的水瓶,那冷意透過掌心瞬間驅散了周身黏膩的暑氣。
蘇晴在一旁故意撅起嘴,誇張地長籲短歎:“唉,果然呐,親閨女一考完試回來,我這個撿來的丫頭就立刻失寵嘍!”注:蘇晴在小學時因故被陸棠父母收養,情同親生。)
沈翎好笑地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下她的額頭:“就你這個小機靈鬼話多!放心,買了你最愛吃的頂級蝦滑,管夠!保證把你嘴巴堵上!”
一家人頓時笑作一團,其樂融融地朝著停車場走去。陸棠跟在父母身後,看著他們的背影——母親步伐乾脆利落,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颯爽勁頭;父親步履從容溫和,透著讀書人特有的儒雅。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梧桐葉片,在他們身上投下斑駁晃動的光影。她覺得,這個夏日午後的畫麵,美好得如同精心描繪的油畫,真希望時間的河流能在此刻打個旋兒,多停留一會兒。
晚餐的豐盛程度堪稱離譜。滾燙的牛油紅湯鍋底在電磁爐上“咕嘟咕嘟”地翻滾著,濃鬱誘人的香氣彌漫了整個餐廳,勾得人饞蟲大動。沈翎幾乎就沒怎麼動筷子,不停地用漏勺給兩個孩子夾菜,碗裡堆起的肉和菜都快成了小山。陸文川則笑嗬嗬地說著今天學校裡,同事們是如何羨慕他有兩個這麼懂事又爭氣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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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這可是整整兩個月的長假,難得放鬆。”陸文川撈起滿滿一勺滑嫩的牛肉片,放進陸棠的碗裡。
“我啊……”陸棠嚼著爽脆彈牙的毛肚,口齒不清地說,“先睡他個三天三夜,把這麼多年缺的覺都補回來!然後可能跟蘇晴一起出去旅個遊?具體去哪兒還沒想好呢。”
蘇晴立刻高高舉起手,積極響應:“我舉雙手雙腳讚成!去海邊怎麼樣?吹吹海風,看看日出!”
“你倆女孩子家出去玩,一定要注意安全,隨時保持聯係,”沈翎柔聲叮囑,眼底流淌著溫柔的關切,但若仔細看,似乎還藏著一絲極難察覺的異樣情緒,“棠棠,等錄取通知書到了,咱們抽空回一趟老家,去給爺爺奶奶上柱香,也讓他們在九泉之下高興高興。”
“嗯,好。”陸棠乖巧地點頭。她注意到母親今天似乎格外開心,眼角的笑意幾乎從未消散,連一向沉穩的父親話都比往常密了不少。
飯後,陸棠幫著收拾碗筷走進廚房時,看見母親沈翎正獨自站在水池前,手裡無意識地摩挲著她平時常用的那個白瓷茶杯,眼神放空,望著窗外的夜色,神情有些飄忽不定,甚至帶著一絲凝重?
“媽?”陸棠略帶疑惑地叫了一聲。
沈翎像是被這聲呼喚驚了一下,迅速回過神,臉上瞬間恢複了平時的笑容,轉身對她說道:“沒事,可能就是有點累了,站這兒歇會兒。”她放下杯子,動作看似隨意,卻帶著某種刻意,從旁邊刀架不起眼的角落裡,抽出了一樣東西,塞進了陸棠手裡,“這個你拿著,回去放你床頭櫃裡。”
陸棠下意識接住,入手卻是一沉!那根本不是什麼普通的水果刀——那是一把樣式極為古樸的短劍,或者說,更像是一柄經過精心鍛造、隻是尺寸縮短了的古劍!劍鞘是用某種暗沉無光的黑色木材製成,表麵沒有任何花紋裝飾,觸手溫潤如玉,卻又隱隱透出一股沁入骨髓的涼意。她可以肯定,自己從小到大,從未在家裡見過這件東西!
“媽?這是……?”陸棠抬起頭,眼中滿是困惑和詢問。
“防身用的。”沈翎打斷她的話,語氣努力維持著輕鬆平常,但眼神卻在那一刹那間掠過一絲極為複雜的波動,快得讓人抓不住,“女孩子大了,放個東西在身邊,我心裡踏實點。彆大驚小怪,也彆告訴你爸,他那人膽子小,又愛胡思亂想,平白讓他擔心。”
陸棠心裡覺得這舉動著實有些奇怪,但高考結束後巨大的興奮感和鬆弛感尚未完全消退,她轉念一想,或許這隻是媽媽一時興起,從哪裡買來的仿古工藝品,給她求個心理安慰吧。如此一想,她便壓下了心頭那點異樣,點了點頭:“哦,好吧。”
她握著那柄帶著奇特涼意的古劍回到自己房間,並未過多端詳,隨手就塞進了床頭櫃的抽屜深處。就在劍身完全沒入抽屜陰影的刹那,劍鞘與劍柄似乎極其輕微地摩擦了一下,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低沉嗡鳴,那聲音極其短暫,卻仿佛帶著某種靈性,像是驚醒了某個沉眠已久的存在。陸棠動作一頓,側耳仔細去聽,那聲音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周圍隻剩下夜晚尋常的寂靜。
她搖了搖頭,暗自失笑,覺得自己大概是這段時間精神太過緊繃,考完後遺症,都出現幻聽了。
窗外,城市的霓虹燈已然次第亮起,織成一片絢爛的光網。夏夜溫熱的風輕輕拂動窗簾,帶來遠處模糊的車流聲。樓下客廳隱約傳來父母和蘇晴看電視的談笑聲,一切顯得那麼安穩、寧靜,充滿了俗世煙火的溫馨。
陸棠放鬆身體,躺倒在柔軟的大床上,望著天花板上熟悉的光影,心裡充滿了對未知大學生活、對漫長假期的朦朧憧憬與規劃。
她絲毫不知,這個看似與以往無數個夏日夜晚彆無二致的夜晚,竟會是她長達十八年平靜安穩生活的最後時刻。
抽屜深處,那柄被主人隨意收起的古樸短劍,在濃稠的黑暗裡,仿佛自主地、極其輕微地,再次震顫著發出了一聲嗡鳴。
這一次,那鳴聲雖輕,卻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古老韻味,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巨龍,於深淵之中,緩緩睜開了它那雙冰冷的眼眸。
繼而,萬籟俱寂。
仿佛,隻是在耐心等待著什麼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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