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套房，隔絕了甲板上的喧囂，一種奇異的靜謐在房間裡彌漫開來。海風透過未完全關閉的陽台門，輕輕吹動著紗簾，帶來潮濕微鹹的氣息，與室內溫暖的燈光形成微妙對比。
李不言脫下西裝外套，隨手搭在沙發扶手上，動作間帶著難得的放鬆。他解開了襯衫最上麵的兩顆紐扣，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這個隨意的動作讓他少了幾分平日的冷硬，多了幾分居家的慵懶。他走到那個擺滿各式酒瓶的精致小吧台前，玻璃瓶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他並沒有選擇酒精，而是倒了兩杯清水，將其中一杯遞給陸棠。
“菲奧娜給的通行證檢查過了，裡麵有微弱的能量印記，應該是某種身份識彆和追蹤裝置。”李不言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他將那張泛著詭異光澤的金色卡片放在茶幾上，指尖輕輕點了點卡片邊緣，“明晚的儀式，恐怕不僅僅是騙局那麼簡單。我懷疑，這艘船上隱藏著一個精心設計的能量收集係統。”
陸棠接過水杯，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他的，一絲微小的電流般的觸感讓她迅速收回手。她在他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天鵝絨的沙發麵料觸感冰涼，她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任務上：“那股能量波動，我感覺到了，很隱晦，但帶著一種讓人不舒服的黏膩感，像是深海裡的淤泥，又像是某種活物的觸須，在無形中探查著什麼。”
李不言讚許地點點頭，眼中閃過深思：“你的感知越來越敏銳了。這和我們在檔案庫記錄的幾種禁忌獻祭儀式的前兆能量特征有些相似。他們所謂的『祈福』，很可能需要付出某種『代價』——也許是生命力，也許是記憶，甚至是靈魂的碎片。”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變得銳利，“更令人不安的是，我注意到船上幾個關鍵位置的能量流動呈現出奇特的規律性，仿佛整艘船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儀式場地。”
他說著，突然站起身，走到陸棠麵前，單膝蹲下，與她平視。這個突然拉近的距離讓陸棠的心跳加速，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濃密的睫毛和眼中映出的自己的小小倒影，也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鬆香氣，與海風的味道交織在一起。
“明晚，跟緊我。”他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無論發生什麼，不要離開我身邊超過三步。如果情況失控，我讓你走，你必須立刻離開，不要回頭。明白嗎？”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每一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重量。
這不是命令，更像是懇切的叮囑。陸棠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關切，那裡麵映照出的不僅僅是導師對學徒的責任，還有一種更深沉的東西。她忽然想起舞池裡他專注的眼神，耳邊仿佛又響起那首華爾茲，他的手臂環著她的腰，在旋轉中世界仿佛隻剩下彼此。
“我不會拖你後腿的，”陸棠迎上他的目光，語氣堅定，但微微泛紅的臉頰泄露了她並不平靜的內心，“而且，我也不想一個人先走。”她後麵這句話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執拗。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水杯邊緣，在玻璃表麵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霧氣痕跡。
李不言凝視著她，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某種情緒在翻湧，最終化為一聲輕輕的歎息。他沒有堅持，隻是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臉頰，但指尖在即將觸碰到她時停頓了一下，轉而輕輕拂過她鬢邊並不存在的亂發。這個克製的動作比直接的觸碰更加令人心動。
“倔強。”他低聲說，語氣裡聽不出是責備還是彆的什麼，但那眼神柔軟得能讓冰雪消融。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閱讀一本他早已熟悉卻仍忍不住一再翻閱的書。
這個近乎親昵的動作讓房間裡的空氣仿佛都變得稀薄起來。陸棠能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她甚至不確定李不言是否也能聽到。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看著他眼中那個小小的、臉頰緋紅的自己，一種衝動讓她幾乎想要抓住他即將收回的手，想要感受他掌心的溫度。
但最終，她隻是抿了抿唇，輕聲問：“那你呢？你會沒事的，對吧？”這個問題脫口而出，帶著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關切和依賴。她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他襯衫領口露出的鎖骨線條上，那裡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舊傷疤，提醒著她他曾經經曆的危險。
李不言因為她這句下意識的關心而微微怔住，隨即，一抹極淡卻真實的笑意在他唇角漾開，如同冰湖上裂開的第一道細紋，瞬間柔和了他整張臉的輪廓。
“嗯。”他應道，聲音低沉而篤定。他沒有立刻起身，依舊維持著那個平視的姿勢，目光在她臉上流連，仿佛要將此刻的她牢牢刻印在腦海裡。“我經曆過比這更糟的情況。”他補充道，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談論天氣，但眼神中的凝重卻未減分毫。
陽台外，月光灑在漆黑的海麵上，碎成一片銀輝，遠方的海平線上隱約有閃電掠過，預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風暴。房間裡，燈光柔和，兩人之間那層若有若無的曖昧與情愫，如同海上的夜霧，悄然彌漫，將理智與任務的界限暈染得模糊不清。他們都知道，明天晚上將是一場未知的考驗，但此刻，在這短暫的寧靜中，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浸在這難得的親密時刻。
在此刻，在這暴風雨前的短暫寧靜裡，某種比任務更私人、更炙熱的情感，正在無聲地滋長。陸棠不自覺地向前傾了傾身，而李不言的手依然停留在沙發扶手上，距離她的手指隻有寸許，那未完成的觸碰在空氣中振動，如同一首未寫完的詩，等待著接下來的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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