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套房內的氣氛在討論完正事後,陷入一種微妙的靜謐。李不言看了一眼房間裡唯一的那張寬敞大床,幾乎沒有猶豫,便從衣櫃裡取出備用的枕頭和毛毯。
“你睡床。”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帶著一貫的果斷,徑直走向靠窗的那張看起來並不算寬敞的沙發。
陸棠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沙發顯然不如床舒適,而且以他的身高,睡在那裡肯定會很局促。但看著他已經開始整理沙發靠墊的背影,那句“要不還是你睡床”在嘴邊轉了一圈,終究沒有說出口。她明白,這是他的堅持和風度。
“謝謝。”她最終輕聲說道,心底泛起一絲暖意,也夾雜著些許難以名狀的悸動。
洗漱完畢,陸棠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能清晰地聽到不遠處沙發上,李不言調整姿勢時細微的聲響。黑暗中,感官變得格外敏銳。她能聽到他平穩的呼吸聲,能聞到空氣中屬於他的、那縷清冽的雪鬆氣息,與自己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氣交織在一起。這種感覺很奇異,不同於獨自一人的空曠,也不同於訓練時的緊繃,而是一種安心的、卻又讓人心跳失序的陪伴。
這一夜,陸棠睡得並不沉,半夢半醒間,總能感覺到那道守在房間裡的、令人安心的存在。有一次她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似乎看見沙發那邊有微弱的手機光亮,映出他清晰的側臉輪廓——他還沒睡。那一刻,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包裹著她,讓她再次沉入淺眠。
第二天清晨,陸棠是被透過紗簾的柔和陽光喚醒的。她睜開眼,下意識地先望向沙發方向。
李不言已經醒了,正坐在沙發邊緣,微微蹙著眉活動著似乎有些僵硬的脖頸和肩膀。晨光勾勒出他利落的側臉輪廓,少了幾分平日的冷峻,多了些慵懶的煙火氣。他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
一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陸棠還帶著剛睡醒的朦朧,頭發有些淩亂,臉頰睡得紅撲撲的。而李不言的眼神裡,褪去了所有防備和偽裝,隻剩下最原始的、帶著剛醒時的怔鬆和毫無掩飾的專注。
他看著她,目光在她睡意未消的臉上停留了幾秒,那眼神深邃得像海,裡麵翻湧著陸棠看不太分明,卻讓她臉頰溫度驟然升高的情緒。
“早。”最終還是李不言先開了口,聲音帶著晨起時特有的沙啞,他迅速移開視線,站起身,動作略顯僵硬地走向浴室,仿佛想要掩飾什麼,“我去洗漱。”
陸棠擁著被子坐起來,看著他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手指無意識地揪緊了被角,心底卻像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漾開圈圈漣漪。他剛才那個眼神和她昨晚感受到的,舞池裡的,還有他叮囑她時的,如出一轍。
兩人各自整理完畢,再次出現在客廳時,都已經恢複了平日的模樣,隻是偶爾交彙的眼神,比以往多了些不易察覺的閃爍和默契。早餐被服務員送至房間,他們相對而坐,安靜地用著餐。李不言將溫熱的牛奶往她麵前推了推,這個細小的動作讓陸棠心頭一暖。陽光透過舷窗,在桌布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這一刻的寧靜美好得幾乎讓人忘記身處險境。
按照計劃,他們白天需要維持“熱戀情侶”的人設,在遊輪上公開活動。於是,他們像船上許多其他情侶一樣,手挽手在甲板上散步,吹著海風;在咖啡廳共享一份甜點,低聲交談,偶爾相視而笑;下午甚至還去聽了一場小型室內音樂會。
李不言扮演得無可挑剔,細致入微。他會為她拉開椅子,會在她耳邊低聲講解一首曲子的背景,會在人潮擁擠時自然地護住她。而陸棠也漸漸放鬆下來,不再僅僅將其視為任務。她發現,褪去“導師”外殼的李不言,有著她從未見過的耐心和體貼。他的手指溫熱,他的低語動人,他偶爾看向她時,那眼底深處藏著的溫柔,讓她幾乎要沉溺其中。
在甲板欄杆旁,他從身後虛環著她,指向遠處躍出海麵的海豚,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帶來一陣微麻的感覺。那一刻,陸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她不確定這劇烈的心跳聲,是否透過相貼的背部,傳到了他的心裡。
這不再僅僅是表演。每一次指尖的觸碰,每一個默契的眼神交流,都在無聲地滋養著昨夜悄然萌芽的情感。他們像一對真正的情侶,享受著這暴風雨來臨前,短暫而虛假的寧靜與甜蜜。
傍晚時分,夕陽將天空和海麵渲染得瑰麗而壯闊。陸棠和李不言回到套房,換上了稍顯正式的服裝,準備參加今晚的“祈福儀式”。
看著鏡中並肩而立的兩人,陸棠深吸一口氣。白日的溫情與曖昧如同暖流,溫暖著她的四肢百骸,但也讓她更加清醒地意識到接下來要麵對的危險。她注意到李不言在檢查他西裝袖扣時,眼神裡一閃而過的銳利。那對袖扣,恐怕不僅僅是裝飾。
李不言為她整理了一下並不需要整理的衣領,他的動作很輕,目光沉靜而堅定。他的指尖不經意間擦過她頸側的皮膚,帶起一陣細微的電流。兩人都頓了一下,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聲的張力。
“準備好了嗎?”他問,聲音比平時更低幾分。
陸棠抬起頭,望進他深邃的眼眸,那裡有擔憂,有關切,更有一種與她並肩而戰的決心。她點了點頭,將手放入他伸出的掌心。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穩穩地包裹住她的,傳遞過來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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