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知慕立下那賭約之後,蘇晴隻覺得一股灼熱之氣從胸口直衝頂門,那雙明亮的眸子裡,仿佛點燃了兩簇不肯服輸的火焰。她很清楚,自己踏足的,可能是一條布滿荊棘、遠超她這小小實習生所能想象的危險之路。三天,隻有短短三天!但一想到陸棠那雙近來總是籠罩著陰霾的眼睛,再想到李知慕那帶著輕蔑與審視的目光,蘇晴便狠狠一咬銀牙,將心頭那點畏懼強行壓了下去——這口氣,她爭定了!
她並未像無頭蒼蠅般亂闖,而是強迫自己冷靜,將那份焦躁與急切死死摁住,坐在電腦前,如同最老練的獵手,開始梳理手頭那點少得可憐的線索。陸棠她最近情緒明顯不對,就是在執行那次“月潭水庫”任務歸來之後。雖然他對任務細節諱莫如深,仿佛那是什麼不可觸碰的禁忌,但蘇晴依稀記得,某次他極度疲憊時,曾無意識般喃喃提過一句“城北……水庫……”
“月潭水庫……”蘇晴低聲念著這個名字,指尖已在鍵盤上化作一片模糊的虛影。她首先調取的,是所有公開渠道能查到的信息——近期的社會新聞、官方的水利公告、甚至連本地一些生活論壇裡關於釣魚、郊遊的帖子都逐一翻過。結果卻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平靜,內容無非是水源保護、禁止野泳之類的常規通報,乾淨得像是被刻意清洗過,連一絲異常的漣漪都尋不見。
然而,這過分的“乾淨”,反而讓蘇晴心頭警鈴大作。檔案局是何等存在?若非確有其事,怎會輕易出動?公開層麵越是風平浪靜,背地裡潛藏的暗流便可能越發洶湧!這隻能說明,有什麼東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強行掩蓋了起來。
既如此,明路不通,便走暗徑!蘇晴眼眸一凝,將自己平日裡混跡各類社交平台、小眾社群鍛煉出的信息檢索能力發揮到極致。她熟練地切換著不同的虛擬身份,如同幽魂般潛入幾個本地的戶外探險群、夜跑同好會乃至一些帶有神秘學色彩的聊天組裡,用看似隨意、實則精心設計的話術,旁敲側擊地打探著月潭水庫及其周邊,近期是否有什麼“不尋常”的動靜。
起初幾日,如同石沉大海,群裡要麼無人回應,要麼得到的也是些毫無價值的閒聊。就在三天賭約的最後一日,夕陽西斜,蘇晴心頭已漸感焦灼之時,一個在“江城夜跑同好會”群裡幾乎毫無存在感,id名為“夜貓子”的賬號,突然回複了她幾天前的提問。
【月潭水庫?西邊那片老林子,上周末晚上好像有點邪門。】
這行字跳入眼簾的瞬間,蘇晴的心臟猛地漏跳了一拍!她屏住呼吸,緊緊盯著屏幕。
【我跟幾個朋友晚上去那邊拍星空,好像看到水庫那邊有奇怪的閃光,不是燈,顏色有點說不清,偏暗紅?我們當時覺得有點瘮得慌,沒敢靠近就撤了。後來好像還聽到一點悶響,不像打雷。】
暗紅色閃光?詭異的悶響?蘇晴隻覺得一股電流從脊椎直竄而上,讓她頭皮微微發麻!這描述,與尋常的自然現象或人為活動截然不同,處處透著邪異!時間點,也恰好與陸棠他們前往水庫執行任務的時間吻合!
找到了!直覺在她腦中瘋狂呐喊,就是這裡!
她強壓住幾乎要破胸而出的激動,立刻嘗試私聊“夜貓子”,想要追問更精確的細節——具體在哪一段岸線?閃光持續了多久?有無其他異狀?然而,“夜貓子”似乎極為警惕,隻含糊地又回了一句:【就在水庫西岸,靠近那個廢棄的老觀測站附近】,之後任憑蘇晴如何發信息,都如同泥牛入海,再無回音。
廢棄的老觀測站!
這七個字,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瞬間照亮了蘇晴腦海中的迷霧!所有的線索,似乎都指向了這個被遺忘的角落!陸棠的異常,那神秘的“牧羊人”線索,定然就藏在那座被時光遺棄的建築之中!
一股混合著極度興奮與時間緊迫感的熱流,瞬間淹沒了她。三天之期,就在今夜子時!她必須去,必須拿到確鑿的證據,否則前功儘棄!她甚至等不及告知陸棠或是李不言,一方麵是要親手贏下賭約,狠狠打臉李知慕,另一方麵,一股莫名的直覺告訴她,若讓檔案局知曉,他們必定會以安全為由橫加阻攔,那她所有的努力與發現,都將付諸東流。
“就去看看,絕不深入,拍到照片立刻撤離!”蘇晴用力握了握拳,在心中反複告誡自己,試圖驅散那因孤身涉險而瘋狂滋長的緊張與寒意。
她迅速行動起來,準備了一個強光手電筒,將手機電量充滿,又將那瓶小小的防狼噴霧緊緊攥在手心,換上了一身利於行動的深色運動服與運動鞋。她沒有對任何人透露行蹤,隻給陸棠發了條信息,謊稱晚上要去圖書館查資料,會晚歸。
當夜幕徹底籠罩城市,蘇晴已獨自踏上了前往城北的公交車。車廂內空曠寂寥,窗外的燈火飛速向後掠去,逐漸稀疏,終被沉沉的黑暗吞噬。在水庫附近站台下車後,一股帶著水汽的涼意撲麵而來,四周靜得可怕,唯有風吹過山林發出的嗚咽之聲,如同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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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開手機地圖,借著微弱的屏幕光,踏上一條通往水庫西岸的偏僻小徑。月光被濃密的枝葉切割得支離破碎,在地麵投下斑駁晃動、形如鬼魅的影子。遠處,水庫寬闊的水麵在夜色下泛著幽暗的微光,像一塊巨大的、冰冷的黑色玻璃。蟲鳴時斷時續,更添幾分陰森。蘇晴緊緊攥著口袋裡的防狼噴霧,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跳動,但她的腳步卻異常堅定,一步步邁向那未知的黑暗深處。
約莫行進了二十多分鐘,穿過一片近乎荒蕪的灌木叢後,那座廢棄的觀測站,終於如同一個匍匐的龐然巨物,輪廓模糊地出現在她的視野裡。那是一座灰敗的二層小樓,牆皮大塊剝落,露出裡麵醜陋的磚石,多數窗戶都已破損,黑洞洞地張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巨口。
觀測站外圍拉著早已陳舊不堪的警戒線,有些地方已然垂落,在夜風中無力地飄蕩。蘇晴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貓著腰,小心翼翼地繞過警戒線,貼近了小樓。
她不敢走正門,繞著斑駁的外牆移動,最終在一扇半塌陷、被雜草半掩的後窗處,找到了突破口。她再次深吸一口氣,似乎想借此壓下那幾乎要衝破喉嚨的心跳,隨即點亮手機手電,咬緊牙關,動作敏捷地從那破窗處翻身而入。
“嘭!”腳落地的瞬間,激起一片塵埃,在光柱中狂亂飛舞。樓內彌漫著一股濃重得化不開的灰塵與黴爛混合的氣味,幾乎令人窒息。手電光掃過,照亮了滿地的狼藉——碎裂的玻璃、倒塌的桌椅、以及各種辨不清原貌的廢棄物,如同一個被暴力洗劫過的墳場。蘇晴屏住呼吸,踮起腳尖,每一步都落得極輕,生怕驚擾了這片死寂中可能潛藏的什麼東西。
一樓並無甚特異之處,除了破敗,還是破敗。她將目光投向那通往二樓的木製樓梯,樓梯扶手積著厚厚的灰,踏板在她腳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在這絕對寂靜的環境裡,顯得格外刺耳。
二樓的光景似乎稍好,至少結構大體完整。她沿著狹窄的走廊緩緩前行,最終停在一扇虛掩著的房門外。一種莫名的預感攫住了她,讓她伸向房門的手,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