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推開的那一刹那，蘇晴的心臟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了。她絕望地閉上眼，纖長的手指死死握緊那瓶微不足道的防狼噴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準備做最後的掙紮。黑暗中，她甚至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在空蕩的房間裡回蕩。
預想中恐怖怪物的撲擊並未到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熟悉的、帶著氣急敗壞和難以置信的怒嗬，如同撕裂黑暗的閃電，猛地炸響在死寂的房間裡：
“蘇晴！你是不是瘋了！這地方你也敢一個人來？！”
聲音中蘊含的驚怒仿佛實質般撞擊在牆壁上，回蕩在空曠的觀測站內。
蘇晴猛地睜開眼，難以置信地望向門口。
月光與陰影的交界處，李知慕站在那裡。平日裡總是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笑意的臉上，此刻布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怒和後怕。他胸口劇烈起伏著，額角甚至能看到因為急速奔跑而滲出的細密汗珠，那雙總是懶洋洋半眯著的桃花眼，此刻瞪得極大，裡麵燃燒著顯而易見的火焰，直直地釘在她身上。
不是怪物，是李知慕！
巨大的恐懼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和熟悉的怒吼衝散，隨之湧上的是一種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和被吼懵的委屈。蘇晴隻覺得雙腿發軟，幾乎要站立不住。
“李……李知慕？”蘇晴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你怎麼會……”
“我怎麼在這兒？！”李知慕幾個大步跨進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微微吃痛。他上下飛快地打量她，確認她除了嚇得臉色慘白之外似乎沒有受傷，那緊繃的下頜線條才稍微緩和了半分，但怒火卻更盛了，“我要是不在這兒，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差點撞上什麼？！那東西就在樓下！我好不容易才把它引開！”
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些話，氣息噴在她的額頭上，帶著滾燙的溫度。
蘇晴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才那沉重的腳步聲和金屬刮擦聲，並非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危險。而李知慕，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已經和那東西交過手，甚至為了保護她，主動將危險引開了。
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有後怕，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種被他此刻氣勢洶洶模樣激起的倔強。
“我……我怎麼知道這裡真有東西！”蘇晴試圖甩開他的手，沒甩動，隻好仰起頭瞪回去，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心虛，“而且，要不是跟你打賭，我怎麼會來這裡！”
“打賭？就為了那個破賭約？！”李知慕的聲音陡然拔高，像是聽到了什麼荒謬至極的事情，“蘇晴，你腦子裡到底裝了什麼？是漿糊嗎？！這是能拿來賭氣的事情嗎？！這是玩命！玩命你懂不懂！”
他看著她因為驚嚇和委屈而微微泛紅的眼眶，看著她強裝鎮定卻依舊微微發抖的身體，心裡那股無名火燒得更旺，夾雜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尖銳的恐慌。如果他晚來一步，如果他剛才沒能及時引開那個被殘留能量吸引過來的低級燭影……
他簡直不敢想那個後果。
“我……”蘇晴被他吼得啞口無言，賭約確實是她衝動了，但被他這樣毫不留情地指責，麵子上實在掛不住，嘴硬道，“我這不是沒事嗎！而且我發現了線索！你看！”
她說著，另一隻沒被抓住的手慌忙地去掏手機，想要證明自己並非徒勞無功。
“線索？就為了這幾張破照片？！”李知慕瞥了一眼她手機屏幕上那詭異的圖案，怒火更熾，“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汲能汙穢法陣’的變種！是用來抽取和汙染靈體甚至活物能量的邪門玩意兒！上麵殘留的能量波動都能把那種沒腦子的低級燭影吸引過來！你一個沒有任何保護的普通人，在這裡多待一秒都可能被它影響心智，甚至被抽乾生命力！”
他越說越氣，抓著她的手又不自覺地收緊了些，仿佛隻有這樣真切地觸碰到她的體溫和脈搏，才能確認她是真的安然無恙。
“蘇晴，你做事能不能用用腦子！能不能想想後果！你萬一出了什麼事，你讓我……”他猛地頓住，後麵的話卡在喉嚨裡，眼神複雜地閃爍了一下，最終化為一聲壓抑的低吼，“……你讓陸棠怎麼辦？！你讓我怎麼跟我哥交代？！”
他最終還是把到了嘴邊的某個詞咽了回去，換成了更“合理”的理由。但那雙緊緊鎖住她的眼睛裡，翻湧的情緒卻遠不止是“對陸棠負責”或“對哥哥交代”那麼簡單。那裡麵有未消的驚悸，有滔天的怒火，還有一種近乎於失而複得的緊張。
蘇晴不是傻子。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語氣裡那份超乎尋常的焦急和恐慌，看到了他眼底深處那抹來不及完全掩飾的、與“普通朋友”或“大學同學”身份不符的關切。她原本那點委屈和不服氣，像被針紮破的氣球，瞬間泄了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酸澀又陌生的悸動。
她不再掙紮，任由他緊緊抓著自己的手腕，那力道甚至讓她感到一股奇異的安心。她低下頭，聲音也軟了下來，帶著鼻音：“對不起，我……我沒想那麼多……我隻是想幫棠棠，也想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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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幾個字，她說得細若蚊蚋，卻清晰地傳入了李知慕耳中。
李知慕看著她低垂的腦袋，毛茸茸的發頂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有幾分可憐，那強撐起來的囂張氣焰徹底熄滅了，隻剩下闖禍後的後怕和一點點不甘心。他胸腔裡那股熊熊燃燒的怒火，像是突然被澆了一盆溫水，嗤啦一聲，熄了大半，隻剩下嫋嫋的餘煙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無奈與心疼。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自己依舊有些紊亂的心跳和呼吸。抓著她的手，力道終於放鬆了些，但依舊沒有鬆開，仿佛一鬆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又會跑去什麼地方作死。
“笨蛋。”他低聲罵了一句，但語氣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凶狠，反而帶著一種認命般的挫敗感和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縱容，“贏我就那麼重要？比你的小命還重要？”
蘇晴抬起頭，撞進他依舊帶著餘怒卻柔和了許多的目光裡，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自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好像是挺重要的。重要到讓她昏了頭，忽略了潛在的危險。
看著她這副難得吃癟又有點呆呆的樣子，李知慕心底最後那點怒氣也消散了。他歎了口氣，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頭發，把她的發型揉得一團亂，動作帶著點泄憤，又帶著點親昵。
“行了，彆擺出這副樣子了。”他語氣硬邦邦的，卻帶著安撫的意味，“沒事就好。下次……沒有下次！再敢這麼胡來，我就……”
他“就”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能真正威脅到她的狠話，最終隻能惡狠狠地瞪她一眼：“我就告訴陸棠和我哥，把你關起來！”
這毫無威懾力的“威脅”讓蘇晴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眶卻更紅了。她知道，這場驚心動魄的冒險，到此為止了。她賭輸了，不僅輸掉了賭約，好像還把彆的什麼東西一起輸掉了。
“笑什麼笑！”李知慕沒好氣地拽了她一下，“趕緊走！這裡不能久留，那個鐵疙瘩說不定還會轉回來！”
這一次，蘇晴乖乖地被他拉著，跟在他身後，快步離開了這個陰森恐怖的廢棄觀測站。她的手被他緊緊攥在掌心，溫熱乾燥的觸感從皮膚相接處傳來，一路蔓延，似乎驅散了方才浸入骨髓的寒意，也讓那顆因為驚嚇和某種陌生情愫而狂跳的心，漸漸落回了實處。
月光下，李知慕走在前麵，背影依舊帶著點少年人的清瘦，卻莫名地給人一種可以依靠的感覺。蘇晴看著他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兩人交握的手，臉頰悄悄爬上了一抹緋紅。
也許，輸掉一個限量版機甲模型，也沒那麼糟糕？
至少，她好像看到了一個，和平日裡那個嬉皮笑臉、毒舌傲嬌的李知慕，完全不同的樣子。
一個會因為她的安危而驚慌失措、暴跳如雷的李知慕。
一個讓她心跳加速的李知慕。
夜風吹拂著兩人的衣角，廢棄觀測站被遠遠拋在身後。前方的道路在月光下蜿蜒伸展，仿佛預示著一段全新的旅程，正在這驚魂未定的夜晚，悄然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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