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花,像被撕碎的棉絮,無聲而固執地覆蓋著城市。李芷清站在廚房水槽邊,冰冷的水流衝刷著碗碟上的油漬,也衝刷著她心底最後一絲溫度。客廳裡,電視新聞的聲音模糊地響著,丈夫劉俊輝翹著二郎腿,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偶爾發出一聲低沉的、意味不明的哼笑。
空氣裡彌漫著晚餐殘餘的氣味,混合著一種名為“習以為常”的疲憊。十年婚姻,一雙兒女——5歲的浩軒和4歲的怡語,都在離家不遠的“陽光寶貝”幼兒園。日子像上了發條的鐘,滴答向前,卻越來越沉重,越來越冰冷。源頭,就是那個沙發上的人——她的大男子主義丈夫,劉俊輝。
“浩軒和怡語的幼兒園年終彙報演出,下周三下午三點。”李芷清擦乾手,聲音平靜無波,像是在通知一件與己無關的事,“老師希望家長都能出席,孩子們很期待。”
劉俊輝眼皮都沒抬,手指繼續滑動。“你去就行了,錄個像發給我看。我那天約了客戶打球,重要得很。”
“這是孩子們第一次一起在台上表演,”李芷清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堅持,“他們排練了很久,特彆希望爸爸媽媽都去看。”
“嘖,”劉俊輝不耐煩地打斷她,終於把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這種哄小孩的事,你去捧個場不就完了?跟老師打交道、管孩子這些瑣碎活兒,不都是你們女人該乾的嗎?我能做的事,”他嘴角扯出一個帶著輕蔑的弧度,那弧度像淬了冰的刀鋒,精準地刺入李芷清早已傷痕累累的心,“你又做不了。”
“我能做的事你又做不了。”
這句話,輕飄飄的七個字,卻像一道驚雷,又像一塊沉重的巨石,狠狠砸在李芷清的心湖深處,瞬間凍結了所有殘存的漣漪。不是第一次聽到類似的話,但這一次,不同。它不再僅僅是抱怨或輕視,而是一種終極的、徹底的否定。否定她作為妻子、作為母親、作為一個人在這個家庭、在他生命中的全部價值和意義。
她為他生兒育女,操持家務,默默承受著他的頤指氣使和理所當然。她曾以為,付出總會被看見,忍耐終會有儘頭。為了兩個同在幼兒園、正是最需要父母共同關愛的年紀的孩子,她可以吞下所有的委屈,咽下所有的苦澀。她曾以為那雪天獨行的冰冷已是穀底,卻原來,心死,隻需一句輕飄飄的、發自肺腑的鄙夷。
那個雪天的記憶,如同冰錐,帶著刺骨的寒意,猛地紮穿了此刻的麻木。
也是這樣一個大雪紛飛的冬日,罕見的大雪壓垮了城市的交通命脈,公交車全線停擺。她接到幼兒園老師的緊急電話,怡語有些低燒。趕到幼兒園時,看到4歲的怡語小臉通紅,蔫蔫地靠在老師懷裡,5歲的浩軒懂事地牽著妹妹的手,小臉上滿是擔憂。風雪太大,校車停運,老師也走不了那麼遠。電話打給劉俊輝,他剛結束一個應酬,語氣帶著酒後的不耐:“沒車?那走回來唄,能有多遠?矯情!小孩子發燒捂嚴實點走走路說不定就好了!我這邊正送客戶呢,走不開!”電話被乾脆地掛斷。
寒風如刀,割在臉上。積雪沒過了腳踝,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怡語因為不舒服在她懷裡不安地扭動哭鬨,浩軒緊緊抓著她的衣角,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小靴子陷在雪裡,拔出來都很費力。他仰著小臉,鼻尖凍得通紅,小聲問:“媽媽,爸爸什麼時候開車來接我們呀?妹妹好難受……”李芷清隻能把怡語裹得更緊,用儘全身力氣抱穩小的,同時緊緊抓住浩軒的手,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艱難跋涉。雪花鑽進衣領,融化後冰冷刺骨,但遠不及心底的寒涼。她記得自己咬著牙,眼淚混著雪水無聲滑落,不是因為累,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心口那個巨大的空洞——那個本該是依靠的人,在最需要的時候,給予的隻有冰霜。
就在她精疲力竭,幾乎要摔倒在一個結了冰的坡道上時,一輛熟悉的車——他們家的黑色suv,亮著刺眼的車燈,緩緩駛過。她心頭猛地一跳,以為是他終究還是來了。然而,車子沒有絲毫減速,徑直駛向不遠處的高檔小區門口。她清晰地看到,劉俊輝從駕駛座下來,臉上堆著殷勤的笑容,拉開了後座車門。一個穿著考究、顯然是他重要客戶的男人,帶著矜持的微笑下了車,兩人握手寒暄,然後劉俊輝目送客戶走進小區,才轉身上車,調頭,絕塵而去。他甚至沒有向風雪中抱著生病女兒、牽著兒子、步履蹣跚的妻兒這邊,投來哪怕一絲餘光。
那一刻,她抱著怡語,牽著浩軒站在冰天雪地裡,感覺血液都凝固了。原來他不是“走不開”,他隻是覺得她和孩子們“不值得”——不值得中斷他“重要”的社交。
那個畫麵,那個被徹底忽視和輕賤的感覺,如同烙印,深深刻在靈魂深處。她以為自己早已將它塵封,用日複一日的麻木掩蓋。直到此刻,劉俊輝那句“我能做的事你又做不了”,像一把鑰匙,猛地打開了潘多拉魔盒,釋放出所有被壓抑的屈辱、憤怒和絕望。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原來,心死,真的隻需要一瞬間。就在剛才那句輕蔑的話脫口而出的瞬間,她清晰地聽到了內心深處有什麼東西,“哢嚓”一聲,徹底斷裂了。支撐她在這段無愛婚姻裡苦苦支撐的最後一點自欺欺人的幻象,轟然倒塌。
廚房的燈光慘白地照在李芷清臉上,她的表情沒有任何波瀾,眼神卻像深不見底的寒潭,所有的光都被吸走了。她平靜地擦乾最後一隻碗,放好。然後,她解下圍裙,動作緩慢而堅定,仿佛在進行一個鄭重的儀式。
她走到客廳,在劉俊輝略帶詫異的注視下他大概以為她又要開始無謂的爭辯或哭泣),站定。她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斬斷一切後的空寂和決絕:
“劉俊輝,我們離婚吧。”
劉俊輝愣住了,手機都忘了放下,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隨即嗤笑出聲:“你發什麼神經?離什麼婚?就因為我讓你去開個幼兒園的破演出?至於嗎?彆鬨了!”
“我沒鬨。”李芷清的眼神平靜地迎視著他,那裡麵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隱忍、委屈或試圖溝通的渴望,隻剩下冰冷的疏離和塵埃落定後的死寂。“我想得很清楚。這日子,我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嗬!”劉俊輝站起身,帶著被冒犯的怒氣,“過不下去?離了婚你喝西北風去?你靠什麼養他們兩個?”他指了指孩子們臥室的方向,“靠你那點工資?浩軒和怡語在幼兒園的開銷都不夠吧?”
李芷清沒有絲毫動搖,她甚至微微揚起了下巴,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砸在地板上,每一個字都像冰珠:
“車子、房子、存款,所有財產,我都可以不要。”
劉俊輝的怒容僵在臉上,顯然被這個出乎意料的“讓步”驚住了,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竊喜,似乎在迅速盤算著這份“慷慨”意味著什麼,以及如何利用這一點。
李芷清的目光越過他,仿佛穿透牆壁,落在了兩個熟睡的孩子身上。她的聲音陡然間注入了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一種近乎悲壯的堅定,那是一個母親為了守護幼崽所能發出的最強大的聲音:
“我隻要浩軒和怡語。我隻要兩個孩子的撫養權。”她頓了頓,目光如炬地盯著劉俊輝,“他們是我的命。沒有他們,我要那些東西有什麼用?”
空氣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雪,依舊無聲地落著,覆蓋著這個冰冷的家,也仿佛在為一個母親破繭重生的決心,默默見證。劉俊輝張著嘴,那句“你瘋了?”卡在喉嚨裡,他第一次在這個向來溫順的妻子眼中,看到了一種令他感到陌生甚至有些心悸的東西——那是徹底死心後,為了守護僅剩的珍寶而迸發出的、玉石俱焚般的決絕光芒。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孩子們臥室緊閉的門,仿佛第一次意識到,那扇門後,是他妻子寧願放棄一切也要死守的陣地。
李芷清不再看他,轉身走向孩子們的臥室。輕輕推開門的瞬間,暖黃的夜燈光芒溫柔地籠罩著兩張熟睡的、天使般的小臉。5歲的浩軒睡夢中還微微蹙著眉,4歲的怡語則抱著她的小兔子玩偶,嘴角帶著一絲甜甜的笑意。這小小的空間,是這冰冷房子裡唯一的溫暖源泉,也是她全部的世界和未來。
她輕輕關上門,隔絕了客廳裡那個男人的世界和令人窒息的空氣。背靠著門板,身體才抑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不是因為害怕,不是因為後悔,而是一種巨大的、撕裂般的痛楚和一種終於掙脫枷鎖的、帶著血腥味的輕鬆。她看著孩子們恬靜的睡顏,淚水無聲地滑落,但眼神卻從未如此刻般堅定和清晰。
前路是未知的暴風雪。獨自撫養兩個年幼的孩子,放棄優渥的物質生活,未來的艱辛如山般壓在眼前。浩軒要上小學了,怡語還在幼兒園,費用、精力、生活的重擔……但看著他們,李芷清的心底隻有一個聲音在轟鳴:
為了他們能在一個有尊嚴、有愛的環境裡長大,也為了找回那個被埋葬了太久的自己,她願意赤手空拳,踏入這漫天風雪。冰點之下,是絕望的終結,亦是新生的起點。明天,她首先要麵對的,是如何向幼兒園的老師解釋,孩子們的爸爸,再也不會出現在家長會或彙報演出的觀眾席上了。而這場為了孩子撫養權的戰爭,才剛剛拉開序幕。
喜歡再婚變首長夫人請大家收藏:()再婚變首長夫人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