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父親李國強刻薄的盤問剛剛被李芷清強硬的頂回去,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母親張桂芬瑟縮著,眼神躲閃,不敢看丈夫,也不敢看大女兒。而李芷瑤則處於一種令人不安的亢奮狀態,眼珠轉動得飛快,顯然在飛快地盤算著什麼。
“姐,”李芷瑤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種故作天真的尖銳,打破了沉寂,目光卻像探照燈一樣在李芷清臉上掃來掃去,“你怎麼突然就離婚了呀?還帶著兩個孩子!哎呀,這以後可怎麼辦呀?”她拖長了調子,眼神瞟向母親,“媽,你說是不是?姐一個人帶著倆孩子在外麵租房子,多辛苦多費錢啊!”
張桂芬接收到小女兒的眼神,像是得到了某種指令,嘴唇囁嚅了幾下,才怯怯地看向李芷清,聲音細弱蚊蠅:“芷清啊……要不……要不還是帶著孩子回來住吧?家裡……家裡地方雖然不大,擠擠也行的……能減少點生活開支……”她的話與其說是邀請,不如說更像是在某種壓力下的艱難提議,眼神裡充滿了無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求。
回來住?
李芷清的心猛地一沉。她太了解這個家了。父親的冷漠和控製欲,妹妹不穩定的情緒和潛在的敵意,還有母親那種近乎卑微的順從……這裡對她而言,從來就不是避風港,而是另一個需要耗費巨大心力去應對的戰場。她帶著浩軒和怡語回來,無異於將孩子們也卷入這種壓抑和混亂之中。更何況,她剛剛用儘力氣才從婚姻的牢籠裡掙脫出來,尋求的就是一個獨立自主的空間,哪怕再小再破。
她正要開口婉拒,目光卻無意間捕捉到李芷瑤嘴角那一閃而逝的、帶著算計和極度排斥的冷笑。
李芷瑤的內心獨白如同毒蛇般翻騰:
回來住?做夢!家裡的房子馬上就要拆遷了!消息都下來了!能分到兩套寬敞的新房,還有一百多萬現金!爸媽一套,我一套,正好!要是讓李芷清帶著兩個拖油瓶回來住,爸媽心一軟,肯定要分給她一套!那我怎麼辦?難道還要繼續跟這個又土又臟的老太婆住在一起?
每次看到媽從地裡回來,那雙手!指甲縫裡全是黑泥!洗都洗不乾淨!惡心死了!做的飯也一股土腥味!我要爸給我做飯,幫我帶孩子,媽?讓她自己住一套房子自生自滅好了!
可是李芷清!她憑什麼?她不過是個……
就在李芷清清晰地看到妹妹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厭惡和算計時,李芷瑤似乎被自己內心那惡毒的念頭徹底點燃,加上躁狂期情緒的失控,她猛地抬起頭,眼神直勾勾地、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怨毒,死死盯住李芷清,聲音尖銳得如同砂紙摩擦玻璃,清晰地刺破了飯桌上虛假的平靜:
“她隻是個撿回來的孩子!離婚了沒地方去就想回來搶房子搶錢?憑什麼?!”
“轟——!”
仿佛一道驚雷在李芷清腦中炸響!
整個世界瞬間失聲。
“撿回來的孩子”……
這五個字,如同五把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她的心臟,瞬間凍結了她的血液,麻痹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手中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桌上,滾落在地。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變得慘白如紙。她猛地轉頭,不敢置信地看向李芷瑤,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是幻聽!妹妹那充滿惡意的、清晰無比的話語,還在空氣中嗡嗡作響!
她的目光帶著巨大的驚駭和尋求答案的絕望,猛地轉向母親張桂芬!
張桂芬在李芷瑤喊出那句話的瞬間,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中,猛地一抖!她臉色煞白,眼神充滿了驚恐、慌亂和巨大的愧疚,嘴唇劇烈地顫抖著,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她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嘴,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身體搖搖欲墜,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不敢看李芷清的眼睛,那眼神裡的痛苦和質問讓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李芷清的目光又像利箭一樣射向父親李國強!
李國強那張刻板的臉上,此刻也出現了罕見的裂痕!震驚、憤怒、被戳破秘密的狼狽,以及一種被冒犯權威的暴怒交織在一起!他“騰”地站了起來,臉色鐵青,額角青筋暴跳,指著李芷瑤,因為極度的憤怒而聲音嘶啞變形:
“你……你胡說什麼?!瘋了!我看你是真的瘋了!給我閉嘴!滾回你房間去!”他的怒吼震得桌上的碗碟都在嗡嗡作響,卻更像是一種色厲內荏的掩飾。
李國強這暴怒的反應,母親張桂芬那崩潰般的驚恐和淚水……一切都像冰冷的鐵證,殘酷地證實了李芷瑤那句惡毒話語的真實性!
原來……是真的?
她李芷清,真的不是李國強和張桂芬親生的?
她隻是一個……被撿回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