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桌上，氣氛是李芷清從未體驗過的寧靜與安穩。
潔白的豆漿在碗裡冒著熱氣，金黃的煎蛋邊緣焦脆，幾片全麥麵包烤得恰到好處，甚至還細心地準備了孩子們喜歡的水果切塊。一切擺放得井井有條。
更讓李芷清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用餐過程。
顧雋霆自然而然地承擔起了照顧孩子們吃飯的任務。他將浩軒和怡語的兒童餐椅調整到合適的高度，給他們圍上小圍兜。他動作並不花哨，甚至有些一板一眼，卻異常有效。
“浩軒，坐直。”
“怡語，勺子要這樣拿。”
“喝豆漿慢一點，小心燙。”
他的指令簡潔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孩子們竟然都乖乖照做。他會適時地將切好的小塊煎蛋或麵包遞到孩子們手邊，在他們嘴角沾上奶漬時，立刻用紙巾輕輕擦掉。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絲毫的忙亂。
李芷清捧著溫熱的豆漿碗，幾乎有些無所適從。自從有了孩子，尤其是兩個孩子都還小的時候，每一頓飯對她來說都像是一場戰爭。她總是手忙腳亂，一邊要喂這個，一邊要提醒那個，常常自己都顧不上吃一口熱飯。地上、桌上、孩子們的衣服上，經常是一片狼藉，打翻豆漿牛奶更是家常便飯，飯後光是清理戰場就需要花費不少時間。
而此刻，她竟然可以如此安心地、完整地吃完一頓早餐。看著對麵那個氣場強大的男人，用他那雙本該操控精密儀器或簽署重要文件的手，細致地照顧著兩個孩子吃飯，畫麵和諧得甚至有些魔幻。
他做得比她還要好。那種源於軍人骨子裡的條理性和執行力，用在帶孩子吃飯這件事上，竟然產生了奇效。
一種難以言喻的暖流和安心感包裹著李芷清。她小口地喝著豆漿，感受著胃裡和心裡的雙重溫暖。
早餐接近尾聲時，顧雋霆用餐巾擦了擦手，目光看向李芷清，語氣平靜地開口，仿佛在討論一項既定日程：“我們結婚也有一段時間了。找個時間，我去見見你的父母。”
李芷清握著勺子的手微微一頓。
父母……她的養父母。
雖然那個家留給她的記憶並不全然美好，有算計，有偏袒，有妹妹李芷瑤歇斯底裡的傷害，但正如顧雋霆所說，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去見一見。那對老人，在那個重男輕女思想尚且嚴重的年代，收留了被遺棄的她，沒有因為想再生兒子而將她舍棄，給了她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和一個名義上的家。這份養育之恩，她始終記在心裡。
至於李芷瑤……李芷清在心裡歎了口氣。她是一個病人，雙相情感障礙發作時無法控製自己的言行。或許，自己真的不該和一個病人太過計較。平時不發病的時候，姐妹倆也曾有過短暫的溫情時光。
而且，她也確實需要回去一趟。有一條對她而言意義非凡的銀腳鏈，非常細小，是當年養父李國強在撿到她時，就戴在她小小的腳踝上的。那是她被遺棄時身上唯一的物件，也是她與遙遠未知的過去之間唯一的、脆弱的聯係。養母張桂芬怕小孩子弄丟，一直小心翼翼地幫她收著，上次養母告訴她身世的時候讓她有空就回去拿。現在……或許應該拿回來了。那不僅僅是一條腳鏈，更是她破碎身世的一個證明，一個念想。
想到這裡，李芷清點了點頭，聲音輕柔卻肯定：“好。是應該去見見。你什麼時候方便？”
“我最近都會在海省。”顧雋霆道，“看你安排時間。提前告訴我即可，我會讓子言準備禮物。”
他的考慮周全而正式，顯然是將這次見麵視為一件重要的事情來對待。
“嗯。”李芷清應下，心裡卻因為想到那條腳鏈而泛起一絲酸澀和期待交織的複雜情緒，“那我晚點跟我爸媽打個電話約時間。”
陽光灑滿餐桌，早餐在一種全新的、帶著些許對未來期待的平靜氛圍中結束。對於即將到來的見麵，李芷清心中雖然仍有幾分複雜和忐忑，但想要拿回那條承載著自己最初印記的腳鏈的渴望，以及看著身邊這個沉穩可靠的男人所帶來的些許底氣，讓那份不安似乎也被衝淡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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