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思卿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風雪交織的山道後,柏??帝君袖中司命簿突然泛起微光。他指尖輕點,金頁翻動間浮現血色讖語——“歸途血劫,冰魄噬魂”。帝君眉頭微蹙,廣袖一揮,身形化作流光消失在寒潭之上。
此時的佩思卿正沿著蜿蜒的冰穀前行,雪蓮被她貼身藏在衣襟內,隔著布料都能感受到那沁人的涼意。暮色漸濃,天空突然飄起細密的冰雨,不同於尋常雪花,每一粒冰晶都閃爍著詭異的紫光。她剛要尋處山洞暫避,腳下的冰層突然傳來蛛網般的裂紋,無數冰魄從裂縫中鑽出,如活物般纏上她的腳踝。
“這是......噬魂冰魄!”佩思卿瞳孔驟縮。傳聞此冰魄專吸生靈精魄,被纏上者會在劇痛中化作冰雕。她急忙運轉靈力,昭明玨卻如被壓製般黯淡無光。冰魄順著小腿攀援而上,寒意滲入骨髓,她眼前開始浮現幻象:兄長佩嚴渾身浴血倒在蠱蟲堆中,顧硯舟站在鎮魂大典的祭台上冷笑......
皇宮。
寢殿內彌漫著濃重的藥味,顧硯舟在昏迷三日後驟然睜眼,喉間發出沙啞的喘息。蠱毒在他體內肆虐,鎖骨處的暗紅色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他卻一把抓住前來換藥的玄逸霄的手腕,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思卿......思卿去哪了?”
玄逸霄望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遲疑片刻後,將《南疆異誌》輕輕放在床邊。泛黃的書頁上,佩思卿圈出“寒潭雪蓮”的筆跡還帶著未乾的水漬:“她去極北之地了。你昏迷期間,她在藏書閣尋到了解蠱之法。”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在顧硯舟心上。他掀開錦被就要下床,卻因雙腿發軟重重跌坐在榻邊。太醫令慌忙上前阻攔,被他一把推開:“讓開!”蠱毒帶來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冷汗浸透了裡衣,可一想到佩思卿孤身一人在風雪交加的極北之地,他的心臟就揪得生疼。
顧硯舟扶著柱子勉強站穩,腳步虛浮地朝著殿外走去。玄逸霄望著他顫抖的背影,輕歎一聲,從屏風後取出早已備好的藥囊和禦寒披風。藥囊裡裝著能暫時壓製蠱毒的丹藥,每一粒都用金箔仔細包裹——那是他連夜求來的珍貴藥材。
“接著。”玄逸霄追上踉蹌的顧硯舟,將披風披在他單薄的肩頭,又把藥囊塞進他手中,“你若死在路上,她這一趟就白去了。”
顧硯舟低頭看著掌心的藥囊,喉結滾動了幾下。他想起藏書閣外,佩思卿轉身離去時決絕的背影;想起她攥著昭明玨,眼中滿是對自己的失望。風雪灌進殿門,吹得燭火明滅不定,他深吸一口氣,朝著馬廄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卻再未停下。
玄逸霄站在原地,望著顧硯舟消失在風雪中的身影,許久才喃喃道:“希望還來得及......”轉身時,他袖中的司命簿微微發燙,預示著遠方還有更大的危機在等著這對苦命人。
顧硯舟騎著快馬,頂著風雪一路疾馳。蠱毒發作時,他就靠著玄逸霄給的藥強行壓製,意識模糊間眼前總浮現佩思卿在藏書閣外決絕離去的模樣。終於,在冰穀外,他看到雪地上淩亂的腳印和一抹熟悉的衣角,心猛地懸到了嗓子眼。
就在佩思卿意識即將渙散時,一道赤色劍光劈開冰雨。顧硯舟的身影衝破漫天紫光,他發間束帶早已散落,蒼白的臉上沁著冷汗,鎖骨處的蠱紋在風雪中明滅不定。“屏住呼吸!”他揮劍斬斷佩思卿腿上的冰魄,卻見更多冰魄從地底湧出,將兩人團團圍住。
佩思卿望著顧硯舟因強行運功而滲血的嘴角,突然想起玄逸霄說過他蠱毒發作五臟俱焚的模樣。“為什麼......”她的聲音被風聲撕碎。顧硯舟突然將她護在身後,掌心按在她藏雪蓮的位置,蠱紋紅光與雪蓮寒氣相撞,竟暫時逼退了冰魄:“你說過,真心傷人,可我寧願疼著,也不願看你出事......”
冰雨越下越急,遠處傳來柏??帝君的清冷嗬斥。隻見一道白虹劃破天際,帝君手持玉劍淩空而立,劍身上流轉的仙紋與冰魄紫光相撞,爆發出刺目強光。顧硯舟趁機攬住佩思卿的腰,借著爆炸的氣浪衝出冰穀,在雪地上滑出數十丈遠。
“你先帶著雪蓮走。”顧硯舟將她推上一旁的雪坡,自己卻轉身迎向重新聚攏的冰魄,“我來斷後!”他的身影在冰雨中顯得那樣單薄,可語氣卻堅定得不容置疑。佩思卿望著他,不知在想些什麼,她握緊雪蓮,朝著皇宮的方向狂奔而去,身後傳來顧硯舟揮劍的聲響,一下又一下,敲在她的心上。
佩思卿跌跌撞撞地在雪地裡奔跑,耳後傳來顧硯舟與冰魄纏鬥的悶哼聲,每一聲都似重錘砸在她心口。懷中的雪蓮沁出寒氣,卻暖不了她發顫的指尖。她不敢回頭,生怕一駐足就會看見顧硯舟倒下的身影,隻能將所有的擔憂與愧疚化作腳下的力量,朝著皇宮的方向疾行。
忽然,冰穀上空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佩思卿忍不住回頭,隻見柏??帝君的玉劍迸發出萬丈光芒,與冰魄的紫光激烈碰撞,整個山穀仿佛都在震顫。顧硯舟被強大的氣浪掀飛,重重摔在冰壁上,咳出的鮮血瞬間凝結成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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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硯舟!”佩思卿再也顧不得雪蓮可能受損,轉身朝他奔去。此時柏??帝君已將冰魄儘數封印,他望著女兒焦急的模樣,袖中光芒微閃,一道靈力注入顧硯舟體內,助他暫時穩住傷勢。
“還不快走?”柏??帝君的聲音雖冷,卻難掩關切。佩思卿這才反應過來,咬咬牙,再次將雪蓮護在懷中,與顧硯舟相互攙扶著往山下走去。柏??帝君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輕歎一聲,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際。
回到皇宮,佩思卿直奔兄長的寢殿。她小心翼翼地取出雪蓮,按照古籍上記載的方法,將花瓣研磨成汁,喂給昏迷的佩嚴。顧硯舟則倚在門邊,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嘴角泛起一絲欣慰的笑。連日來強行壓製蠱毒,他早已到了極限,此刻確認佩思卿平安,終於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顧硯舟!”佩思卿聞聲回頭,看見他倒下的身影,心猛地一緊。她顧不上兄長尚未醒來,衝過去將他扶起。顧硯舟的臉色蒼白如紙,蠱紋幾乎蔓延至心口,呼吸微弱得幾乎不可聞。
“太醫!快傳太醫!”佩思卿的聲音帶著哭腔。淚水滴落在顧硯舟臉上,她這才發現,自己竟如此害怕失去他。曾經的怨恨與隔閡在這一刻似乎都變得不再重要,她隻希望他能平安無事。
太醫令帶著一眾禦醫匆匆趕來,看著顧硯舟的傷勢,皆是麵色凝重。“陛下這是強行運功,蠱毒攻心,再加上一路奔波,怕是......”太醫令的話讓佩思卿的心沉入穀底。她握緊顧硯舟的手,輕聲道:“你不能有事,你還欠我一個解釋,欠我......一個未來。”
與此同時,在天界中天殿,柏??帝君指尖拂過泛著微光的命盤。玉色絲線在星軌間糾纏盤繞,一端係著佩思卿漸趨明亮的命格,另一端的顧硯舟卻如墜墨淵,蠱毒凝成的黑霧正瘋狂蠶食著生機。兩條絲線時而交纏,時而斷裂,又在瞬間重新絞合,迸濺出細碎的金芒與暗紫火花。
帝君望著這詭異的命線,劍眉深深蹙起。若說欣喜,女兒終於尋得牽掛之人,哪怕前路荊棘叢生,也不再是孤身一人;可那團縈繞顧硯舟命線的黑霧,分明預示著更多劫難。他太清楚天界的規矩與因果,凡人越是情深,越容易被命數反噬。
“情絲亂,命途舛。”柏??帝君喃喃自語,袖中靈力微動,試圖探入命盤理順絲線,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他望著糾纏的絲線在星軌中劇烈震顫,忽然想起寒潭邊佩思卿望向顧硯舟時,眼中閃過的複雜神色——有怨懟,有擔憂,更有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牽掛。
這般糾葛的情緣,是福是禍?帝君抬手按住額間,指尖傳來的灼痛提醒著他,乾涉凡人命數的反噬已開始顯現。他輕歎一聲,廣袖拂過命盤:“罷了,命數終究要他們自己走......”殿外流雲翻湧,似也在為這糾纏的情劫而歎息。
凡間的宮牆內,太醫令顫抖著雙手將銀針紮入顧硯舟周身大穴,黑色毒血順著銀針滲出,在白玉地磚上蜿蜒成可怖的紋路。佩思卿跪坐在榻前,將昭明玨貼在他心口,靈力源源不斷注入,卻見蠱紋如活物般順著玨身攀爬,轉眼在她腕間烙下淡紅印記。
“娘娘,不可!”太醫令的驚呼被窗外炸響的驚雷淹沒。天際劃過三道赤芒,正是顧硯舟強行壓製的三道蠱蟲破體而出。佩思卿猛地扯下頸間紅繩,將兄長佩嚴送她的護身符燒成灰燼,混著雪蓮汁液灌入顧硯舟口中。蠱蟲發出尖銳嘶鳴,撞碎窗欞逃向夜色,卻在半空被一道白影截住——柏??帝君淩空而立,玉劍輕點,蠱蟲化作齏粉消散於無形。
“前輩?”佩思卿望著突然現身的白衣仙者,後知後覺地摸到腕間發燙的印記。柏??帝君袖中司命簿無風自動,命線交彙處爆開耀眼金光,卻又迅速被更深的陰影籠罩。他望著女兒染血的指尖,終究隻是揮袖撫平她眉間疲憊:“此蠱已種下因果,唯有......”話音未落,顧硯舟突然劇烈抽搐,咳出的血珠竟在落地瞬間凝結成冰。
佩思卿撲過去握住他逐漸冰冷的手,突然想起藏書閣裡那本被水漬暈染的古籍。她瘋了般衝向書房,在滿地奏折中翻出夾在《南疆異誌》裡的信箋。顧硯舟歪斜的字跡在燭火下明明滅滅:“若雪蓮能救佩嚴...朕願以命換命。”淚水砸在信箋上,洇開最後那句沒寫完的“護你周全”。
當她攥著信箋奔回寢殿,卻見顧硯舟懷中滑落一物——半塊染血的虎頭肚兜殘片,正是蘇晏殊為他們孩子親自繡的物件。佩思卿的手指懸在殘片上方顫抖,想起顧硯舟曾在深夜撫過這布料的孤寂背影。原來他將對妻兒的愧疚,都化作了守護他人的執念。
柏??帝君望著這一幕,袖中命盤突然劇烈震顫。顧硯舟的命線本已黯淡如燭火,卻因這殘片泛起奇異的柔光,與佩思卿的絲線再度糾纏。“執念成蠱,情絲化繭。”帝君低聲呢喃,玉指輕點,一道仙力注入顧硯舟靈台,“七日之後,若不能解蠱,這殘片便是最後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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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思卿將殘片重新放回顧硯舟掌心,轉頭望向兄長沉睡的方向。昭明玨在她胸口發燙,映得她眼中的決絕愈發清晰。窗外風雪呼嘯,她握緊雙拳:“不管是蠱蟲母巢,還是命運枷鎖,我定要為你們殺出一條生路。”
夜色中,柏??帝君望著命盤上不斷閃爍的紅光,長歎一聲隱去身形。他知道,這場被舊愛遺物牽引的情劫,遠比想象中更加錯綜複雜。
佩思卿攥緊雪蓮汁液的瓷瓶,轉身望向太醫令:“除了雪蓮入藥,還有其他法子壓製蠱毒嗎?”老醫正顫巍巍展開一卷泛黃帛書,指腹劃過密密麻麻的朱砂批注:“古籍記載,南疆萬蠱窟深處,有一株千年冰魄蘭,其花蕊可與雪蓮形成陰陽相濟之效,隻是......”他話音戛然而止,殿外突然傳來刺耳的尖嘯,窗紙瞬間結滿霜花。
顧硯舟的蠱紋開始不受控製地蔓延,從心口一路爬至脖頸,在皮膚下形成扭曲的暗紫色紋路。他猛地弓起身子,喉間溢出壓抑的低吼,榻邊的銅盆突然炸裂,碎片在半空凝結成冰晶。佩思卿毫不猶豫地割破手腕,將鮮血滴入雪蓮汁液中,腥甜的氣息剛彌漫開,昏迷的顧硯舟竟本能地抓住她的手腕,唇齒間溢出痛苦的嗚咽。
“不可!娘娘的靈力會被蠱蟲反噬!”玄逸霄匆忙阻攔,卻見佩思卿腕間的昭明玨泛起詭異的紫光——蠱蟲正順著她的血脈,貪婪汲取靈力。千鈞一發之際,柏??帝君的玉劍穿透雲層,懸於殿中嗡鳴不止。帝君指尖凝出一道符咒,化作流光沒入顧硯舟眉心:“此乃天界禁術‘鎖魂引’,可暫時困住蠱蟲,但你們必須在三日內找到冰魄蘭。”
佩思卿將染血的信箋和虎頭肚兜貼身藏好,在顧硯舟枕邊留下最後一瓣雪蓮。她轉身欲走,卻被玄逸霄攔住:“南疆多瘴癘,這是我調配的辟毒丹,還有......”他遞過一把精巧的青銅鑰匙,“這是先帝密室的鑰匙,裡麵或許有克製蠱蟲的線索。”
與此同時,在南疆萬蠱窟外,一片血霧正緩緩彌漫。被柏??帝君打散的蠱蟲殘魂,在瘴氣中重新凝聚,化作人形。那女子披著血色紗衣,指尖纏繞著漆黑的蠱蟲,望著北方冷笑道:“柳明淵,當年你滅我全族,如今該還債了。”她身後的瘴氣中,無數蠱蟲如潮水般湧動,所過之處草木皆枯。
當佩思卿踏入先帝密室時,燭火突然詭異地明滅。牆壁上的壁畫在光影中扭曲變形,竟拚湊出一幅慘烈的戰場圖景——顧硯舟身披染血戰甲,劍指一座被蠱蟲環繞的城池。角落的青銅匣中,躺著半卷殘破的兵書,扉頁上用血寫著:“南疆蠱王之亂,唯以血祭方可平息。”
而在皇宮寢殿,蘇醒片刻的顧硯舟掙紮著抓住玄逸霄的袖口:“去......攔住她......”他咳出的血珠在地麵綻開成冰花,“萬蠱窟的蠱王......是被我親手所殺,她定會......”話音未落,便又陷入昏迷。玄逸霄望著他愈發透明的指尖,終於明白國師當年所說的“因果”——當年的殺戮,如今化作最致命的蠱毒,纏繞在顧硯舟與佩思卿之間。
佩思卿將兵書塞進懷中,密室突然劇烈震動。無數蠱蟲從地磚縫隙湧出,在半空組成猙獰的巨蟒形態。千鈞一發之際,她懷中的虎頭肚兜突然發出柔和的光芒,將蠱蟲逼退三尺。她這才驚覺,殘片上蘇晏殊繡的虎頭,此刻竟閃爍著微弱的金光,似在守護著什麼。
“原來如此......”佩思卿握緊肚兜殘片,眼中閃過決然,“你們想要我的命,想要顧硯舟的命,那便來取吧。”她轉身踏入血霧彌漫的南疆,身後的月光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宛如一柄刺破黑暗的劍。而在天界,柏??帝君望著命盤上糾纏得愈發緊密的絲線,指尖凝結的仙力第三次被彈開。他望著雲層下逐漸彙聚的血色旋渦,終於低聲道:“這一次,你們又將如何改寫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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