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暴雨如注,青瓦上的雨水彙成瀑布般的水簾。玄逸霄渾身浴血,十二道鎮魂符在狂風中獵獵作響,青銅八卦牌布滿蛛網狀裂痕。隨著最後一縷靈力注入,七盞鑲嵌夜明珠的長明燈驟然爆發出幽藍火焰,照亮中央懸浮的玉匣——佩思卿的心臟在其中規律搏動,泛著詭異的微光。
以心換魂,逆轉陰陽!玄逸霄咬破舌尖,將混著靈力的鮮血噴向玉匣。古老的陣紋從祭壇蔓延至天際,白霧翻湧間,素白衣裙的身影緩緩凝實。蘇晏殊睫毛輕顫,緩緩睜開雙眼,先是茫然地環顧四周:我...我這是在哪兒?她下意識摸向心口,觸感卻讓瞳孔驟縮——十年前被亂箭穿透的傷口,此刻竟完好無損。
我還活著?她喃喃自語,聲音發顫。記憶如潮水湧來:那年叛軍包圍江府,身為府中主母的她將江臨淵推進密室,自己卻被亂箭穿心。臨終前,她氣若遊絲地說:阿淵,好好活著……就在她怔愣間,一道玄色身影衝破雨幕。
晏殊!顧硯舟幾乎是踉蹌著奔來,帝王冕旒在風中劇烈搖晃。他一把將蘇晏殊摟入懷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將她揉進骨血裡,你終於回來了...這十年,我等得好苦...滾燙的淚砸在她發頂,十年來壓抑的思念在此刻決堤。
蘇晏殊僵在他懷中,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臨淵?真的是你?她緩緩伸手,撫上他鬢角的白發,你的頭發...怎麼...
彆說了,什麼都彆說...顧硯舟將臉埋在她頸間,聲音哽咽。而蘇晏殊卻突然想起什麼,猛地推開他:不對!這不對勁!她看向玄逸霄染血的道袍,又瞥見祭壇上詭異的符咒,這到底是什麼地方?你們是不是用了禁術?
玄逸霄強撐著站直,抹去唇邊血跡:蘇夫人吉人天相,柏玨帝君感陛下情深,特賜九轉還魂丹...
丹藥會需要這樣的儀式?蘇晏殊打斷他,目光掃過玉匣碎片中殘留的微光,臨淵,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是不是用了什麼代價換回我?十年前我替你擋箭,可不是為了讓你用命冒險!
顧硯舟喉結滾動,正要開口,玄逸霄卻在此時踉蹌著提醒:陛下,時辰不早了...他意味深長的眼神掃過蘇晏殊,袖中碎裂的八卦牌發出細微嗡鳴。
蘇晏殊敏銳地捕捉到這一眼,冷笑道:看來你們的秘密還不少。她後退半步,看著顧硯舟欲言又止的神情,心漸漸沉了下去,臨淵,我們之間,何時變得如此陌生了?風雨呼嘯,將她的質問卷入夜色深處,而祭台上熄滅的長明燈,正滲出黑色油漬,在地上暈染出不詳的痕跡。
顧硯舟喉結劇烈滾動,顫抖著捧起蘇晏殊的臉,指尖撫過她眼下因疑惑蹙起的細紋。十年前那個在雨夜裡將他推進密室、用生命護他周全的少女,此刻正用陌生又警惕的眼神望著自己。他餘光瞥見玄逸霄染血的道袍,對方輕叩袖中八卦牌的動作,分明在提醒: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來圓。
“你沉睡的十年間,我踏遍八荒尋遍古籍。”他聲音低沉而沙啞,將她鬢邊散落的發絲彆到耳後,“三個月前在昆侖秘境,偶然發現上古祭壇留有柏玨帝君的賜福陣法。”他頓了頓,掌心滲出薄汗,“隻需以皇家秘寶供奉,輔以玄門正統術法,便能引動仙力讓你歸來。”
蘇晏殊渾身一震,目光掃過玄逸霄染血的道袍與祭壇上的狼藉:“可這滿地符咒、道長的傷……”
“陣法凶險,稍有差池便會反噬。”顧硯舟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語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他無意識摩挲著指上的戒指,那枚刻著並蒂蓮的婚戒早已被歲月磨得溫潤,“玄道長耗儘修為為你護法,我守在祭壇三晝夜未曾合眼。”他眼角泛紅,卻仍維持著帝王的淡然,“隻要能換回你,這些都不算什麼。”
玄逸霄適時咳了兩聲,抹去唇邊血跡,搖晃著舉起半卷焦黑的古籍:“蘇夫人請看,這《天工秘錄》殘頁記載……”泛黃紙頁上模糊的圖騰,竟真與祭壇紋路分毫不差。
蘇晏殊望著顧硯舟眼下濃重的青黑、鬢角的白發,記憶如潮水翻湧。那年叛軍破府,她把江臨淵推進密室的暗格,自己則握緊短劍守在門口。箭矢穿透身體時,她看著暗格緩緩閉合,終於鬆了口氣……
“為何不早告訴我真相?”她聲音發顫,反手緊緊握住他的手。
顧硯舟將她摟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發頂,目光越過她肩頭,落在祭壇角落悄然消散的玉匣殘片——那裡麵曾盛放著佩思卿的心臟。“怕你醒來後心懷愧疚。”他閉眼將謊言說得真切,指尖仍無意識地摩挲著戒指,“你隻需記得,往後餘生,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半步。”
蘇晏殊靠在他懷中,聽著熟悉的心跳聲,緊繃的身體終於緩緩放鬆。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驚起寒鴉掠過宮牆。待兩人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玄逸霄拾起被遺落的桃紅色絲帕,突然笑出聲來,笑聲在空蕩的祭壇上顯得格外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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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前·禦書房
豔陽透過雕花窗欞灑在金磚上,玄逸霄望著案前堆積的奏章,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玉佩——那是佩思卿所贈。顧硯舟擱下朱筆,語氣平淡:“西北流民安置一事,多虧道長建言。”
“陛下若無事,貧道便告辭了。”玄逸霄起身欲走,卻被對方攔住。
“道長當真不願與朕聊聊私事?”顧硯舟繞到他麵前,慢條斯理地轉動著指上的婚戒,“比如……你與佩思卿的淵源?朕聽說,她自小體弱,全賴你悉心照料。”
玄逸霄渾身一僵,玉佩硌得掌心生疼。顧硯舟看似隨意的話語,字字都像鋼針。“娘娘自幼體弱,貧道身為國師首徒,守護她是分內之事。”他垂眸避開對方審視的目光。
“分內之事?”顧硯舟輕笑一聲,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可朕的發妻,也曾拚儘全力守護過我。叛軍破府那日,她把我推進密室,自己卻被亂箭穿心。”他眼底翻湧著壓抑十年的傷痛,無意識地摩挲著戒指上的並蒂蓮紋路,“她最後說的是‘臨淵,好好活著’……”
“蘇夫人已逝,陛下節哀。”玄逸霄試圖抽回手,卻被攥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