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黑霧像活物般纏上銀槍的火焰光軌,將那點暖光啃噬得搖搖欲墜。柳明淵的槍尖挑開最後一縷黑氣時,眼前忽然開闊——不是預想中的密林深處,而是片詭異的石陣。
青石壘成的柱體歪斜地插在地上,上麵刻滿了扭曲的符文,在晨霧裡泛著暗紫色的光。那些他方才循著的冷香與血腥氣,此刻濃得像化不開的墨,順著石縫往骨縫裡鑽,激得他靈力都險些亂了岔氣。
“阿芷?”他揚聲喚道,聲音撞在石柱上,彈回來的卻是細碎的回音,像誰在暗處偷笑。
銀槍的火焰紋忽然劇烈發燙,槍杆震顫著發出嗡鳴——這是撞上強力禁製的征兆。柳明淵心頭一沉,方才那片黑霧根本不是邪祟藏身之地,而是引他入局的誘餌。
他握緊槍杆,靈力灌注之下,火焰紋驟然爆發出丈餘長的光焰,朝著最近的石柱劈去。光焰撞上符文的瞬間,石柱竟像水波般漾開漣漪,非但沒碎,反而有無數黑氣從石縫裡湧出,在空中凝結成張人臉。
“柳少主倒是比預想中來得快。”人臉咧開嘴,聲音像傅珩,又帶著種非男非女的詭異,“可惜啊,來早了,也隻能在這石陣裡多轉幾圈。”
柳明淵眼神一凜:“是你搞的鬼?阿芷在哪?”
“在哪?”人臉低笑起來,黑氣組成的嘴唇湊到他耳邊,“自然是在……連你這蒼梧山少主都找不到的地方。姓傅的那位說了,讓你在這‘回魂陣’裡好好回味往事,省得總惦記著不該想的人。”
柳明淵的槍尖驟然繃緊,眼底翻湧著全然的陌生與警惕。“姓傅的?”他重複這三個字,語氣裡帶著明顯的疑惑,顯然從未聽過這號人物。銀槍猛地一挑,火焰紋瞬間炸開,將那團黑氣人臉灼得尖叫著潰散:“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更不懂什麼陣法。我隻問你,阿芷被你們藏去了哪裡?”
石柱上的符文驟然亮起,試圖勾連出幻象,卻被他周身激蕩的地脈火氣一一燒穿。“少用這些鬼祟伎倆故弄玄虛。”柳明淵的槍尖劃過地麵,火星濺起,在青石板上燙出焦痕,“我要找的人,輪不到你們這些藏頭露尾的東西置喙。”
黑氣重新凝聚,卻再不敢靠近,隻在遠處尖嘯:“我們閣主說了,進了那地方,便是蒼梧山的地脈火也照不亮,你再急也沒用!”
“什麼地方?”柳明淵追問,槍尖直指那團黑氣,“把話說清楚!”
“說了也白說,”黑氣笑得愈發詭異,“那地方的名字,你聽都沒聽過。等你在這陣裡耗到靈力散儘,或許能有幸見著門檻——前提是,你命夠硬。”
柳明淵懶得再與這邪祟周旋,銀槍驟然發力,火焰紋如岩漿般潑灑在最近的石柱上。符文在高溫裡扭曲成焦黑的印記,石柱應聲裂出蛛網般的縫隙。“我不管你們藏在什麼地方,背後是誰撐腰,”他的聲音裹著靈力炸開,震得石陣嗡嗡作響,“今日這陣攔不住我,往後你們藏身的巢穴,我也定要掀個底朝天。”
火焰紋燒得愈發熾烈,石陣的裂縫從陣眼蔓延開來,黑氣在火光中痛苦地扭曲、消散。柳明淵望著眼前搖搖欲墜的陣法,眼底隻有一個念頭——
無論這迷霧背後藏著什麼無名之輩,什麼陌生之地,他隻要阿芷。
活要見人,除此之外,再無他念。
靈嫣閣。
石屋的石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帶著外麵的寒氣灌進來,吹動了懸在半空的孤燈。傅珩踏著滿地陰影走近,玄色鬥篷掃過冰冷的石磚,發出細碎的聲響。
他低頭看著蜷縮在角落的胭脂,她懷裡緊緊抱著膝蓋,額前的碎發遮住了眼睛,隻有蒼白的下頜線繃得很緊,地上那碗早已涼透的米粥連動都沒動過。
“聽他們說,你不願吃東西。”傅珩的聲音很淡,聽不出喜怒,指尖卻把玩著腰間的玉佩,那玉佩在昏燈下泛著冷光,像極了石屋四壁的寒氣,“是覺得靈嫣閣的吃食,配不上你這青丘狐主的身份?”
胭脂沒抬頭,也沒說話,隻有肩膀微微發顫——蝕骨咒的疼痛還在蔓延,可比起身體的折磨,心口那片空寂更讓她難熬。她知道傅珩來不是為了關心她吃沒吃飯,他從不做無意義的事。
果然,傅珩輕笑一聲,蹲下身,用靴尖輕輕踢了踢那碗米粥,瓷碗在地上轉了半圈,灑出的米粒混著灰塵,狼狽不堪。
“彆指望了。”他的聲音忽然沉了下來,像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紮進她最脆弱的地方,“柳明淵現在自身都難保,你以為他還能闖到靈嫣閣來救你?”
胭脂的睫毛猛地顫了顫,終於抬起頭,眼底布滿紅血絲,卻仍死死瞪著他,像隻被逼到絕境的小獸。
“我在兩界交界的老槐樹下設了回魂陣,”傅珩慢悠悠地說著,語氣裡帶著殘忍的愉悅,“那陣法是我特意為他準備的,進去容易,出來難。他現在怕是正被困在陣裡,跟那些幻象鬥得焦頭爛額,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難說,哪還有功夫惦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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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你以為他有多厲害?不過是仗著蒼梧山的地脈火罷了。在我這靈嫣閣的地盤,彆說他一個柳明淵,就是把整個蒼梧山的人都叫來,也未必能找到這石屋的門。”
胭脂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指尖深深掐進掌心,血珠順著指縫滴落在地,卻連半分力氣都使不出來。傅珩的話像毒藥,順著她的耳朵鑽進心裡,讓那些殘存的希望一點點潰爛。
“你看,”傅珩鬆開手,欣賞著她眼底的絕望,笑得愈發得意,“這三界之內,能護著你的隻有我。柳明淵給你的不過是鏡花水月,隻有我給你的,才是實實在在的——比如,讓你活著。”
他站起身,理了理鬥篷的褶皺:“把粥喝了。若是餓死了,可就沒意思了。”
石門再次合上,將最後一絲微光隔絕。胭脂望著地上那碗灑了的米粥,忽然笑了,笑得眼淚洶湧而出。
她怎麼會不知道回魂陣?那是語嫣閣最陰毒的陣法之一,能勾起人最深的恐懼,耗儘靈力,最終困死在自己的執念裡。
柳明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