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日頭已經有了些毒辣的苗頭,曬得新墾的田地蒸騰起一股泥土的腥氣。
炎黃城外,蜿蜒的引水渠邊,李驚風正滿頭大汗地揮舞著一把比他矮不了多少的鋤頭,清理著渠底的淤泥。
這不是修煉,這是勞作,是炎黃城每個人都必須參與的活計。
師父說了,修煉不是高人一等的借口,腳踩泥土,方能知民生多艱。
他心裡卻有些煩躁。
風神腿的步法他自覺熟練了不少,跑起來村裡的大黃狗都追不上,可師父總說他“隻得其形,未得其神”,說他跑起來“像被狗攆的兔子,隻有慌,沒有靈”。
什麼靈不靈的,跑得快不就行了?他賭氣似的狠狠一鋤頭挖下去,濺起的泥點子糊了一臉。
就在這時,一陣山風掠過渠邊那片半枯的竹林,竹葉相互摩擦,發出沙沙的輕響,如同低語。
李驚風下意識地停下動作,抹了把臉上的汗和泥,側耳傾聽。
那聲音時急時緩,時高時低,風大的時候竹竿都被壓彎,風小的時候隻是葉尖微顫。
他忽然想起師父讓他“感受氣流”的話,以前他隻顧著模仿動作,從未真正靜下心來聽過風的聲音。
他放下鋤頭,閉上眼睛,不再去想那些複雜的步法口訣,隻是純粹地用耳朵去聽。
風聲穿過不同粗細的竹竿,拂過不同密度的葉片,音調竟是如此豐富多彩。
他感覺自己仿佛能“聽”到風的形狀,它如何盤旋著穿過竹林,如何輕柔地撩動他的發梢,又如何在不遠處打著旋兒卷起幾片落葉。
一種莫名的明悟湧上心頭。他重新拿起鋤頭,不再用蠻力,而是順著風掠過竹林的韻律,調整著自己揮鋤的角度和力道。
鋤頭落下、抬起,帶著一種奇異的節奏感,仿佛不是他在勞作,而是風借他的手在梳理這片土地。
效率並未立刻提升,但他心中那股焦躁卻平複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和暢快感流遍全身。
原來,融入風裡,是這樣的感覺。
與此同時,在村子另一頭的織坊裡,周流雲正坐在一架老舊的織機前,跟著幾位婦人學習紡線織布。
纖細的麻線在她指尖穿梭,需要極大的耐心和穩定。她性子本就沉靜,倒不覺得枯燥,隻是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排雲掌的“流水行雲”,師父說要“勁力含於內,勢籠罩於外”,可她推掌時,總覺得那股氣勁要麼凝滯不前,要麼一推就散,難以形成那種“覆蓋”的感覺。
“流雲丫頭,線要勻,心要靜。”旁邊一位頭發花白、手法嫻熟的老婦人溫和地提醒,“你看這梭子,穿過來,引過去,看著是兩根線,織成了布,就是一整片了。急不得,也亂不得。”
周流雲看著老婦人那雙布滿老繭卻異常穩定的手,看著梭子在經緯線間流暢地穿梭,原本雜亂的絲線漸漸變成一片細密平整的布匹。
她忽然心有所動。這織布的過程,不正像是“雲勢”的凝聚嗎?一根根獨立的絲線分散的勁力),通過有序的牽引和交織意念的掌控),最終形成一片完整的、覆蓋一切的布帛磅礴的掌勢)!
她再次回憶師父渡入她體內的那股綿厚氣流,嘗試著將意念專注於指尖,不再追求一掌推出多大的力量,而是感受著氣勁如何像絲線一樣被引導、如何像織布一樣層層交疊。
她對著空氣緩緩推出一掌,掌風過處,旁邊一盞油燈的燈苗竟然隻是微微晃動了一下,卻沒有熄滅,仿佛被一股無形而柔和的力量輕輕托住、撫平。
她眼中閃過一絲欣喜,似乎摸到了一點門檻。
而在鐵匠棚裡,則是另一番光景。叮叮當當的打鐵聲不絕於耳,爐火熊熊,熱浪撲麵。
張寒霜光著膀子,小臉被爐火映得通紅,正幫著村裡的鐵匠輪動一柄小號的鐵錘,敲打著一塊燒紅的鐵條。
這是他主動要求的,因為他覺得打鐵最能鍛煉力氣和那股“凝”的勁兒。
“用力!對!往下砸!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鐵匠是個粗豪的漢子,嗓門洪亮。
張寒霜咬緊牙關,嘿呦嘿呦地揮舞著鐵錘,每一錘都使儘全身力氣,汗水順著脊梁溝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