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殿側殿，氣氛有些沉凝。
王霸天坐於上首，下麵坐著七道身影，個個氣息淵深如海，周身道則隱現，赫然都是混元金仙圓滿之境。
東荒王李文淵，儒雅依舊，眉宇間卻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滯澀。
西涼王王強，戰意依舊衝霄，但那鋒銳之氣，似乎被無形的壁壘所阻，難以更進一步。
南疆王王軍、北冥王李岩、天星王李牛、天月王張二狗、四海王張二蛋，皆是如此。
他們追隨王霸天最早，征戰四方，立下赫赫功勳，受封王爵，得享海量氣運與資源，早早便踏足了這混元圓滿之境。
可這一步，卡住了他們太久。
混元大羅，超脫命運長河，凝聚自身道果，與道合真，近乎不滅。
這是生命層次的徹底躍遷，非大毅力、大機緣、大悟性不可得。
他們不缺毅力，不缺資源，甚至不缺王霸天這位混元太極大羅偶爾的點撥。
但那最後一步，那捅破窗戶紙的契機，卻始終渺茫。
百年、千年……時光對於他們這等存在而言，雖不算漫長，但卡在瓶頸前不得寸進的滋味，著實煎熬。
眼看著炎黃仙朝日益強盛，新生代不斷湧現，他們這些老兄弟，若始終無法踏出那一步，心中豈能不急？
王霸天目光平靜地掃過七位老兄弟、老部下。他們那點焦躁與無奈，如何能瞞過他的感知。
他並未直接開口指點大道，反而問起了看似不相乾的事。
“文淵，你東荒洲近來推行那新式聚靈陣，效果如何？”
李文淵微微一怔，收斂心神，恭敬回道：“回陛下，效果顯著。
靈氣濃度提升三成，低階修士破境速度明顯加快，隻是……對吾等而言，杯水車薪。”
王霸天又看向王強：“西涼軍最近一次演武，傷亡幾何？”
王強聲音洪亮：“稟陛下！輕傷三百七十二，重傷八十九，無陣亡！
兒郎們操練刻苦，未敢懈怠！”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隻是……臣觀他們廝殺，已難有所悟。”
王霸天依次問去，問的都是各洲政務、軍務、民生瑣事。
七王雖心中疑惑，仍一一認真作答。
待到所有人都說完，殿內再次安靜下來。
王霸天輕輕敲了敲座椅扶手，發出篤篤的輕響，如同敲在七王的心頭。
“你們啊，”他緩緩開口，聲音平和，“路走窄了。”
七王同時抬頭，看向王霸天，眼中帶著不解。
“眼中隻盯著那混元瓶頸，心神皆被其困縛，如何能見真我？如何能明自身之道？”
王霸天語氣依舊平淡，“文淵，你當年於微末中跟隨我父皇，以智計周旋於諸強之間，為村落謀取生機的那份機變與擔當，可還記得？”
李文淵身軀微震，眼中閃過一絲追憶。
“王強，你初掌西涼軍時，麵對十倍之敵，死戰不退，以弱勝強，靠的僅是勇力嗎？那股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絕戰意，才是根本。”
王強虎目一凝，陷入沉思。
“王軍，你安撫南疆百族，靠的不是強權，是真心換來的信任。”
“李岩，你坐鎮北冥苦寒之地，與寂寥冰雪為伴，磨礪出的那份堅韌心性，便是你的道基。”
“李牛，你於星象卜算中窺探天機，那份對未知的探索與敬畏，不曾忘卻吧？”
“二狗，你出身草莽，最知民間疾苦，那份融入骨子裡的質樸與對眾生的憐憫，便是你最寶貴之物。”
“二蛋，你統禦四海，調和萬水，需知至柔方能至剛，包容方能浩瀚。”
王霸天目光如炬，看著每一位親王：“混元大羅，非是憑空成就。
它源於你們走過的每一步路，經曆的每一件事，堅守的每一份心念。
你們的道，早已在你們身上，隻是你們被‘混元’二字迷了眼，舍近求遠，反而看不見了。”
七王如遭棒喝，呆立當場。
是啊，他們太急於求成，太想追上陛下的腳步，太想為仙朝貢獻更強的力量，反而迷失了本心，忘卻了自身最獨特的根基。
陛下並非沒有指點，之前的講道早已將前路闡明，是他們自己鑽了牛角尖。
李文淵眼中迷茫漸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他起身，對著王霸天深深一揖：“陛下點撥，如醍醐灌頂，臣……明白了。”
其他六王也相繼醒悟，紛紛起身拜謝，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釋然與明悟。
王霸天微微頷首：“明白便好。”
他抬手，指尖之上，七道細若遊絲、卻重若山嶽的氣息緩緩浮現。
這氣息，非清非濁，呈現一種玄奧的玄黃之色，甫一出現，便引動了整個殿內的人道氣運為之共鳴，隱隱有萬民祈禱、文明薪火傳承的景象在虛空中浮現。
人道玄黃氣！
乃是凝聚了億萬人族信念、文明傳承、氣運精華的本源之物，妙用無窮，尤其對於走人道之路的修士而言，更是無上至寶。
“此物，或可助你們一臂之力，照見真我，凝聚道果。”王霸天屈指一彈，七道玄黃氣如同擁有靈智般，分彆沒入七王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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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王身軀同時一震！
隻覺得一股溫暖厚重、卻又磅礴無匹的力量湧入識海，並非強行提升他們的修為，而是如同明燈，照亮了他們神魂深處那些被遺忘或忽略的角落。
東荒王府，書房。
李文淵閉目盤坐。玄黃氣在他識海中流轉，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風雨飄搖的部落時代。
看著族人在貧瘠的土地上掙紮求生，看著外敵虎視眈眈，他殫精竭慮，於夾縫中尋求一線生機……
那份為了族群延續而迸發的智慧光芒，那份沉甸甸的責任，原來從未消失，一直是他道心的底色。
“吾之道，在於‘治’，在於‘文’，在於以智慧定秩序，以文明啟蒙昧！”
他識海中，那原本模糊的道果雛形，在玄黃氣的照耀與人道氣運的灌注下，迅速凝實，化作一方古樸的印璽，上麵浮現出“文淵定運”四個大道符文！
轟！
混元壁壘應聲而破！浩蕩氣息衝霄而起，卻又被王府陣法悄然掩蓋。李文淵，成就混元大羅金仙！道果——文淵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