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心晶體裡的那張臉與陳默四目相對時,黑風口的夜風突然凝固了。
那張臉的嘴角還維持著詭異的微笑,瞳孔裡卻翻湧著比蝕界裂隙更深邃的黑暗。陳默能清晰看見對方眉心跳動的金色印記,與自己手腕上的紋路如出一轍,就連皮膚下隱約流動的能量光暈,都像是從同一團火焰裡剝離出的光絲。
“你是誰?”陳默的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斷蝕刃的刀柄在掌心沁出冷汗。他能感覺到胸口的雙心共鳴正沿著血管瘋狂蔓延,周正清殘留的那顆暗紅色心臟碎片,此刻像顆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晶體裡的“陳默”沒有回答,隻是緩緩抬起手。隨著這個動作,懸浮的界心晶體突然迸射出無數道金紅交織的光帶,如同蛛網般纏向陳默的四肢。光帶觸及皮膚的瞬間,他體內的源鐵能量突然失控暴走,金色印記順著脖頸爬上臉頰,與右半邊臉浮現的暗紅色紋路激烈衝撞。
“呃啊——”
劇痛讓陳默弓起脊背,視野裡開始浮現破碎的畫麵:岩漿翻滾的地底深處,巨大的源鐵礦脈如同沉睡的巨龍;穿著古代服飾的人跪在礦脈前,將心臟挖出來獻祭;蝕界裂隙第一次撕裂天空時,墜落的隕石在地麵砸出的深坑,正汩汩湧出暗紫色的能量……這些畫麵不屬於他,不屬於老廠長,更不屬於周正清,它們像被強行塞進腦海的記憶碎片,帶著母礦岩層特有的鐵鏽味。
“陳默!”
孫明的呼喊穿透能量屏障傳來。陳默勉強偏過頭,看見守衡者們正用源鐵護盾抵擋著蝕骨陣的反噬,鐵手的電磁炮已經炸得隻剩半截炮管,黑風衣女人胸前的守衡者徽章裂開細紋,顯然是硬接了剛才的能量衝擊。孫明舉著不知從哪撿來的源鐵扳手,正瘋了似的砸向能量網,指節被震得血肉模糊。
“彆過來!”陳默吼出這句話時,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聲音裡混進了另一個頻率——那個古老而冰冷的聲音,正順著他的喉嚨往外爬。
晶體裡的“陳默”似乎很滿意他的痛苦,微笑著張開嘴。這次不再是無聲的嘲諷,而是清晰的話語直接響徹在陳默的意識深處:“三千年了,終於等到完美的容器。源鐵與蝕界的後裔,雙心同體的造物……你以為雙心石是鑰匙?不,你才是母礦用來修補裂隙的補丁。”
“補丁?”陳默猛地攥緊斷蝕刃,刀刃劃破掌心,鮮血滴在界心晶體上。詭異的是,那些血液沒有滑落,反而像活物般鑽進晶體內部,在那張臉的眉心凝成一點猩紅,“你到底是母礦的意識,還是……”
“我是礦脈本身。”那張臉的瞳孔突然變成純金色,裡麵倒映出連綿起伏的邊境山脈,“第一批礦工挖開岩層時,我的意識就附著在源鐵裡。他們用血肉滋養我,用信仰供奉我,直到蝕界能量順著裂隙滲入,我才明白——單一的能量無法維持平衡。”
陳默的腦海裡突然閃過礦影交給他的源鐵銘牌,還有界心碎片裡的另一塊“宏”字銘牌。兩塊銘牌合二為一時迸發的光芒,與此刻界心晶體的光芒完全一致。他突然想起老廠長意識碎片裡的畫麵:礦難當天,周正宏抱著一塊源鐵衝進礦洞,而周正清懷裡的界心,當時還隻是塊普通的黑色晶體。
“老廠長早就知道你的存在!”陳默的聲音陡然拔高,胸口的雙心共鳴突然變得協調起來,金色與暗紅色的能量不再衝撞,反而開始纏繞旋轉,“他故意讓兩塊銘牌融合,是為了……”
“為了激活你體內的礦脈基因。”晶體裡的“陳默”緩緩點頭,周身的光帶突然收緊,“周正宏以為用源鐵能量能壓製我,周正清以為蝕界能量能掌控我,真是可笑。隻有雙能量同體的你,才能讓我徹底蘇醒。”
隨著它的話音,陳默腳下的地麵開始龜裂,暗金色的源鐵紋路從裂縫中蔓延而出,與蝕骨陣殘留的暗紅色能量絲交織成巨大的陣法。那些原本漂浮在能量網裡的遇難者人影,此刻紛紛轉向陳默,空洞的眼眶裡流下金色的淚——那是純粹的源鐵能量凝結而成。
“他們的意識還沒消散!”孫明突然大喊,指著那些人影,“你看張叔的影子,他在指向你胸口!”
陳默低頭看去,果然看見張叔的能量影正伸出半透明的手,指尖落在自己左胸——那裡是周正清心臟碎片跳動的位置。幾乎是同時,所有遇難者的人影都做出了同樣的動作,無數道微弱的金色能量從他們體內溢出,順著光帶湧向界心晶體。
“不自量力的執念。”晶體裡的“陳默”冷哼一聲,掌心射出一道純金色的能量束,瞬間擊碎了張叔的能量影。
“住手!”
陳默體內的雙能量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他沒有再試圖抵抗,而是任由金色與暗紅色的光芒順著斷蝕刃噴湧而出。奇異的是,當兩種能量完全融合時,刀刃上浮現出與腳下陣法相同的紋路,那些原本束縛他的光帶如同遇到高溫的冰雪,瞬間消融殆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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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晶體裡的那張臉第一次露出驚愕,“你怎麼能掌控平衡……”
“因為我不是補丁。”陳默縱身躍起,斷蝕刃劃出一道螺旋狀的光痕,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源鐵光刃,而是纏繞著暗紅色能量的雙生刃,“守心守的不是能量平衡,是人的本心!”
光刃斬在界心晶體上的瞬間,沒有預想中的爆炸,而是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脆響。晶體表麵浮現出無數裂紋,裡麵那張與陳默相同的臉開始扭曲,眉心的猩紅血點劇烈跳動,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礦脈基因一旦激活就無法逆轉!”那張臉在裂紋中嘶吼,聲音裡終於帶上了一絲恐懼,“你以為拒絕融合就能逃掉?周正清的心臟已經和你綁定,隻要母礦蘇醒,你早晚都是我的……”
它的話沒能說完,因為陳默突然將斷蝕刃反手刺向自己的左胸。不是刺向心臟,而是精準地抵在周正清的心臟碎片上。刀刃上的雙能量順著碎片滲透進去,原本瘋狂跳動的暗紅色碎片突然停滯,表麵浮現出金色的“守心”二字——那是金屬牌背麵的刻痕。
“啊——”
界心晶體發出刺耳的尖嘯,裂紋迅速擴大,那張臉在光芒中逐漸淡化。陳默能感覺到一股龐大的意識正在撤離,如同潮水退去般從他的腦海裡剝離,隻留下冰冷的餘韻:“我會回來的……在你最渴望力量的時候……”
隨著最後一個音節消散,界心晶體徹底崩碎。那些漂浮的遇難者人影在光芒中微微鞠躬,然後化作點點星光融入夜空。蝕骨陣的能量網失去支撐,像融化的糖霜般滴落地麵,露出黑風口原本的模樣——隻是一道普通的山澗裂隙,裡麵再也沒有蝕界生物的嘶吼。
守衡者們衝過來時,陳默正半跪在地上劇烈喘息。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胸,周正清的心臟碎片已經消失,隻留下掌心的雙心石還在微微發燙,石麵上的紋路變得更加清晰,像是幅完整的邊境山脈地圖。
“界心……真的毀了?”孫明撲過來抱住他的肩膀,聲音還在發顫。鐵手和黑風衣女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難以置信——他們準備付出巨大代價的戰役,竟然被陳默一個人結束了。
陳默剛想點頭,突然注意到黑風衣女人胸前的守衡者徽章。徽章上的天平圖案,此刻左邊的源鐵刻度正在緩慢消失,右邊代表蝕界的刻度卻在悄然增長。而他自己的手腕上,金色印記與暗紅色紋路交彙的地方,正滲出極細的血珠,在皮膚表麵凝結成一個陌生的符號——既不是源鐵印記,也不是蝕界紋路,而是類似界心晶體裂紋的圖案。
“結束了嗎?”黑風衣女人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抬手按住自己的徽章,臉色蒼白如紙,“守衡者總部的能量監測顯示……蝕界裂隙的能量波動,正在全球範圍內同步增強。”
陳默猛地抬頭看向夜空。剛才被能量漩渦撕裂的縫隙已經閉合,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順著那道閉合的軌跡,悄無聲息地滲透進來。不是蝕界生物,也不是能量衝擊,而是更細微、更隱蔽的存在,像種子般落向大地的各個角落。
他下意識地摸向胸口,那裡的心臟還在平穩跳動,但在每一次收縮之間,都藏著一絲極其微弱的、屬於周正清的心跳頻率。雙心石在掌心微微震動,石麵上的山脈地圖裡,有一處代表宏業廠的光點正在閃爍紅光。
“我們得回宏業廠。”陳默站起身,斷蝕刃上的雙能量緩緩收斂,“真正的界心在那裡,而礦脈的意識……隻是暫時撤退了。”
孫明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宏業廠的方向,突然指著他的手腕:“你的印記……好像在動。”
陳默低頭看去,隻見那個由血珠凝成的裂紋符號正在緩慢遊走,所過之處,金色與暗紅色的紋路都自動讓開道路,像是在朝拜君王。他突然想起晶體裡那張臉最後的話——在你最渴望力量的時候。
夜風重新吹過黑風口,帶著雨後泥土的腥氣。守衡者們收拾著戰場,鐵手正在用僅剩的機械臂拆卸電磁炮的核心部件,黑風衣女人對著通訊器低聲彙報著什麼,聲音凝重。孫明哼哧哼哧地搬來一塊乾淨的岩石,示意陳默坐下休息。
一切似乎都恢複了平靜,但陳默知道,有些東西已經徹底改變了。他體內的雙能量不再是需要刻意平衡的負擔,而是像呼吸般自然流轉;周正清的心臟碎片沒有消失,而是化作了某種奇特的印記;還有那個潛藏在意識深處的礦脈低語,正等待著蘇醒的時機。
他靠在岩石上,看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宏業廠的方向,紅光閃爍得越來越急促,仿佛有什麼東西即將從地下破土而出。
斷蝕刃的刀柄突然傳來一陣溫熱,陳默低頭,看見刀刃上倒映出自己的臉——左半邊是熟悉的麵容,右半邊卻隱約浮現出界心晶體裡那張臉的輪廓,正對著他,無聲微笑。
他到底是守住了本心,還是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了礦脈意誌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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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或許隻有回到宏業廠,找到真正的界心,才能得到答案。但陳默隱隱有種預感,那個答案,可能比被礦脈吞噬更加可怕。
第54章:廠區魅影,守心之惑
越野車碾過宏業廠鏽跡斑斑的鐵閘門時,陳默的指尖正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的雙心石。石麵上代表廠區的紅點已經變成刺目的殷紅,像是某種警告,又像是在指引方向。
“守衡者總部傳來消息,三天前就失去了宏業廠留守人員的通訊。”淩隊長將半截源鐵步槍拆成零件又重新組裝,金屬碰撞聲在車廂裡格外清晰,“他們最後發出的信號裡提到‘地脈異動’,和黑風口的能量波動頻率完全一致。”
鐵手正用備用零件修補他的機械臂,聞言嗤笑一聲:“我看是有人借著母礦意識的由頭搞事。周正清都成能量渣了,還能翻起什麼浪?”他的義眼突然發出藍光,掃過車窗外的廠房輪廓,“東側車間有熱源反應,三個,不,五個……正在移動。”
孫明立刻握緊了那把撿來的源鐵扳手,指節發白:“會不會是……礦難遇難者的影子?”自從在黑風口看到那些被蝕心咒控製的人影,他總覺得暗處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陳默沒有說話,隻是將斷蝕刃橫在膝頭。刀刃上還殘留著界心晶體碎裂時的能量餘波,在晨光裡流轉著金紅交織的紋路。他能感覺到體內的雙能量正在隨著廠區的地脈跳動,像是回到了熟悉的節奏裡,可每當那道裂紋狀的印記發熱時,這種熟悉感就會被一股冰冷的違和感取代。
越野車在主廠房前停下。巨大的“宏業礦業”招牌隻剩下半塊,斜斜地掛在鏽蝕的鋼架上,玻璃幕牆碎裂得像蛛網,露出裡麵黑洞洞的入口。陳默下車時,雙心石突然劇烈震顫,石麵上的紅點與廠區地下的某個點產生了強烈共鳴,讓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跟緊我。”淩隊長率先邁步,源鐵步槍已經上膛,槍口的能量探測器發出微弱的蜂鳴,“蝕界能量濃度超標,但很奇怪,沒有發現暗蝕成員的氣息。”
五人呈戰術隊形穿過破碎的旋轉門。大廳裡積著厚厚的灰塵,地上散落著翻倒的桌椅,牆角的應急燈忽明忽暗,將眾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變形。陳默注意到前台的玻璃櫃被暴力破開,裡麵原本存放的廠史資料不翼而飛,隻留下幾片帶血的源鐵碎屑。
“這裡發生過打鬥。”鐵手彎腰撿起碎屑,義眼的藍光掃過上麵的紋路,“是守衡者的製式源鐵,上麵有蝕界能量灼燒的痕跡。”
孫明突然指向天花板:“你們看那個!”
眾人抬頭,隻見穹頂的鋼結構上,有人用暗紅色的能量寫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守心者,心已蝕”。字跡邊緣還在微微蠕動,像是新鮮的血肉,散發著刺鼻的鐵鏽味。
陳默的瞳孔驟然收縮。這行字的筆跡,與他在黑風口看到的血池紋路一模一樣,更詭異的是,當他盯著“蝕”字看時,體內的裂紋印記突然發燙,腦海裡閃過無數混亂的念頭——周正清的狂笑、老廠長的歎息、母礦意識冰冷的低語,還有無數遇難者臨死前的哀嚎。
“彆盯著看!”淩隊長突然拽了他一把,源鐵匕首劃破掌心,劇痛讓陳默瞬間清醒,“這是蝕心咒的變種,能勾起人內心的恐懼。”
陳默甩了甩頭,冷汗順著額角滑落。他剛才差點就被那些念頭吞噬,仿佛有個聲音在慫恿他:“放棄吧,你和周正清沒什麼兩樣,都是被能量操控的傀儡。”
“東側熱源正在靠近。”鐵手的機械臂彈出電磁脈衝裝置,“距離五十米,速度很快!”
眾人迅速隱蔽到翻倒的辦公桌後。腳步聲由遠及近,聽起來不像是人類的步伐,更像是某種沉重的機械在地麵拖動。陳默從桌縫裡看去,隻見五個渾身覆蓋著源鐵裝甲的身影走了進來,他們的動作僵硬得像提線木偶,臉上戴著老式礦工頭盔,護目鏡後麵閃爍著暗紅色的光。
“是……留守的守恒者!”淩隊長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他們的裝甲編號我認得,可為什麼……”
話音未落,那些源鐵裝甲突然抬起手臂,露出腕甲上的蝕界印記。五道暗紅色的能量束同時射向大廳中央的吊燈,玻璃碎片如雨般落下,在地麵濺起火星。
“他們被控製了!”陳默握緊斷蝕刃,雙心石的光芒與刀刃相連,“是母礦意識乾的!”
鐵手的電磁炮率先開火,藍色電弧擊中最前麵的裝甲,卻被一層暗紅色的能量護盾彈開。那具裝甲緩緩轉頭,護目鏡後的紅光聚焦在陳默身上,發出非男非女的嘶啞聲:“容器……交出雙心石……”
“容器?”陳默心中一凜,這些被控製的守衡者,竟然和界心晶體裡的聲音用了同樣的稱呼。
淩隊長突然扔出三枚源鐵手雷,爆炸聲暫時逼退了裝甲群。她趁機衝到大廳東側的安全通道,回頭喊道:“去老廠長的辦公室!那裡有通往地下礦道的密門,界心一定藏在礦道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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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跟著她衝進通道時,身後傳來孫明的驚呼。他回頭看見一具裝甲的源鐵臂刺穿了孫明的褲腿,將他釘在牆上,暗紅色的能量正順著傷口往上爬。
“孫明!”陳默轉身揮出光刃,金紅交織的能量切開源鐵臂,卻被傷口處湧出的能量反噬,震得虎口發麻。他這才發現,這些裝甲的能量核心裡,都嵌著一小塊跳動的暗紅色晶體——和周正清的心臟碎片一模一樣。
“走!彆管我!”孫明推了他一把,從腰間摸出不知何時藏起來的源鐵炸藥,“我在黑風口撿的,正好試試威力!”
陳默咬了咬牙,跟著淩隊長和鐵手衝進樓梯間。身後傳來劇烈的爆炸聲,伴隨著孫明的呐喊,還有那些裝甲發出的刺耳尖嘯。他知道孫明不會有事,但胸口的雙心石卻在這時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像是在為某種失去而悲鳴。
老廠長的辦公室在三樓,門是特製的源鐵防盜門,此刻卻像紙糊的一樣被破開。陳默衝進房間時,一眼就看到牆上掛著的老照片——周正宏和周正清年輕時的合影,照片裡的周正清還沒有後來的瘋狂,眉眼間帶著溫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