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審訊室內。
在幾位經驗豐富的老刑警輪番上陣,外加“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政策攻心下,落網的馬仔心理防線比紙糊的燈籠還脆弱,徹底崩了。
“我說!我全都說!”一個馬仔鼻涕眼淚橫流,爭先恐後地搶著開口,“我們的頭兒,就是西郊殯儀館的老板孫茂才,我們都叫他三爺!”
負責記錄的警員筆尖飛速劃過紙麵。
蘇沐清和王德海坐在對麵,麵色凝重。
“說重點!他為什麼要偷玉,為什麼害人?”
王德海一拍桌子,震得馬仔一哆嗦。
“是詛咒!三爺他中了詛咒!”
馬仔的聲音都在發顫,“幾年前他盜了個大墓,回來後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醫院也查不出毛病,後來找了個懂行的大師看,說他是中了墓主人的詛咒,活不過三個月。”
“從那以後,他就瘋了!到處找邪門歪道的書,說什麼要逆天改命!煉屍油就是為了延緩詛咒發作,他還說……說要找個‘替身’,把身上的死氣和絕症都轉嫁過去!”
蘇沐清緊握著筆,聽著這些荒誕不經的供詞,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一輛泥頭車反複碾壓。
她抬起頭,目光看著馬仔。
“替身是誰?”
“就是那個林教授的孫子,林佳航!”
馬仔毫不猶豫地供出,“三爺找人算過,那小子的生辰八字跟他是天生的‘相生’,是最好的爐鼎!隻要用那塊血玉蟬做引子,就能把命換過來!”
“荒謬!”蘇沐清再也忍不住了,“換命?你們是聊齋看多了還是腦子被門夾了?”
“真的!警官,我們不敢撒謊啊!”
馬仔顫抖著補充道,“三爺逃走的時候,帶走了所有儀式要用的東西!他說過,他要去一個陰氣最重的地方完成最後的儀式!”
蘇沐清追問:“具體地點?”
“龍……龍山公墓!”馬仔回憶著,臉上滿是恐懼,“三爺說過好幾次,說那地方是咱們青海市陰氣最重的地方,風水是百鬼夜行的絕佳寶地!他要在那裡完成最後的儀式,為自己換來十年陽壽!”
口供錄完,蘇沐清坐在椅子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屍油、詛咒、續命、換命……
這些她過去在小說和地攤文學上看到,都會嗤之以鼻的詞彙,如今卻成了構成整個案件的核心邏輯。
她第一次,對自己所認知的一切,產生了動搖。
蘇沐清下意識地看向審訊室外,那個正靠在走廊牆上,悠哉悠哉玩手機的家夥。
秦風。
那個用“烏鴉運毒”和“神經抑製劑”這種離譜借口,卻精準預言了這一切的男人。
這一刻,她看著秦風的眼神裡,第一次沒了懷疑與審視,隻剩下無法理解的迷茫和一絲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探究。
“他媽的!”
王德海一拳砸在桌子上,打斷了蘇沐清的思緒,“管他換命還是換燈泡!孫茂才去了龍山公墓是事實!林佳航那孩子還有危險也是事實!我們是警察,職責就是抓住他,救下人!”
蘇沐清深吸了一口氣,混亂的思緒被王德海這番話強行拉回了現實。
無論動機多麼離奇,無論過程多麼玄幻,身為警察的職責,就是抓住罪犯,保護人民的生命安全。
她點了點頭,原本迷茫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通知所有單位,立刻封鎖龍山公墓!”
……
夜色中,十幾輛警車關閉了警燈,在城市的主乾道上疾馳。
指揮車內,氣氛壓抑。
王德海親自駕駛,雙眼布滿血絲,死死盯著前方。
蘇沐清坐在後排,雙手緊緊握著,腦海裡不斷回放著案情的每一個詭異細節。
一隻會偷東西的烏鴉。
一種不存在於法醫數據庫的迷藥。
一座熬煉屍油的工廠。
一份關於“換命儀式”的口供。
每一條線索,都在瘋狂衝擊她二十多年來建立的科學認知。
她側過頭,看著旁邊那個從上車開始就閉目養神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