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書房裡的燈還亮著。林楓掛斷和王海的通話，屏幕上那些關於資本異動的模糊警告還在他腦中盤旋。他沒有立刻動作，隻是靜靜坐在椅子上，指尖無意識地點著桌麵。
一下，兩下。
然後他拿起手機，第一個撥給了趙敏。電話幾乎是被立刻接起的。
“清雅睡了嗎？”林楓問，聲音不高。
“剛躺下，今天供應商那邊……”趙敏的聲音帶著疲憊，還有未消的怒氣。
“我知道。”林楓打斷她，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從現在開始，工作室現有的訂單，能交付的儘快交付。正在談的新合作，全部暫緩。”
趙敏愣了一下。“全部暫緩？那我們的擴張計劃……”
“先活下去，再談擴張。”林楓的話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沉寂的夜，“清雅的設計稿，核心係列你親自把關，非核心的，找可靠的人。麵料和渠道的問題，我來想辦法。你現在的任務隻有一個，穩住工作室的基本盤，保證它正常運轉，不被拖垮。”
他的指令清晰、冷靜，不帶絲毫猶豫。趙敏在那頭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聲音裡的慌亂被壓了下去，多了幾分沉穩。“我明白了。你放心，工作室這邊，我不會讓它亂。”
結束和趙敏的通話，林楓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找到了王海的號碼撥了回去。
“王哥，”他開門見山，“‘靈韻’的技術壁壘，需要再加固一層。特彆是核心算法的幾個關鍵模塊。”
王海在電話那頭似乎有些意外。“現在？我們的防禦已經……”
“不夠。”林楓的聲音斬釘截鐵，“對方既然開始碰資本層，說明常規手段效果不佳，下一步很可能就是技術竊取或強攻。我們要在他們找到縫隙之前，把牆築到他們看不到頂。”
他頓了頓，補充道，“用那個我們之前討論過，但覺得還為時過早的‘蜂巢’隔離方案。”
王海吸了一口氣。“‘蜂巢’？那會占用大量運算資源，可能會影響部分用戶體驗……”
“安全比體驗更重要。”林楓的回答沒有絲毫轉圜餘地，“先立穩，再圖好。這件事，你親自負責，用最可靠的人。”
“好。”王海不再多言，他聽出了林楓話裡的決絕，“我立刻組織技術團隊，天亮之前拿出加固方案。”
處理完技術防線，林楓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幕。資本層麵的暗流……被動防禦永遠是最蠢的辦法。他需要一把能刺破迷霧的劍。
他沉吟片刻，第三次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越洋號碼。響了幾聲後，對麵傳來一個帶著恰到好處熱情的中年男聲，說的是英語。
“林？真難得你會這個時間打給我。”
“晚上好，格裡芬先生。”林楓的英語流利，語氣保持著禮貌，卻也不失分量，“希望沒有打擾您的休息。”
“當然沒有。對於有價值的談話，我的時間永遠開放。”電話那頭是格裡芬創投的亞洲區負責人邁克爾·格裡芬，一個對新興科技有著獵犬般嗅覺的投資人。他之前就對“靈韻”表現出濃厚興趣，但被林楓以技術尚未完全成熟為由婉拒了更深度的合作。
“那就好。”林楓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燈光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我想和您談談‘靈韻’近況，尤其是……它在麵對外部壓力測試時，展現出的某些新特質。”
格裡芬的聲音裡多了幾分興趣。“壓力測試？我聽說了一些關於你和你夫人的……小麻煩。”
“是的。”林楓坦然承認，語氣甚至沒有一絲波動，“一些來自競爭對手不太友好的關注。這讓我有機會驗證‘靈韻’在複雜輿情和潛在商業衝擊下的穩定性和適應性。”
他語速平穩，開始敘述。他沒有誇大其詞，隻是客觀地描述了近期圍繞家庭和項目發生的一係列事件，包括思雅意外直播引發的輿論轉向，以及王海監測到的資本層細微異動。他將這些紛擾，巧妙地包裝成了一次對“靈韻”及其團隊韌性的極限測試。
“……值得注意的是，”林楓最後說道，“即使在外部環境波動的情況下，‘靈韻’的核心用戶數據依然保持穩定增長，ar互動功能因那次意外曝光，反而獲得了超出預期的正向反饋。這證明，這項技術的價值根植於其不可替代的用戶體驗，而非短暫的輿論風向。”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格裡芬似乎在消化這些信息。
“林，你的意思是，”格裡芬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探究，“這些麻煩，反而成了‘靈韻’的試金石？”
“可以這麼理解。”林楓確認道，“它證明了我們團隊有能力在壓力下保持技術領先和運營穩定。也證明了‘靈韻’所構建的情感連接和價值，並非輕易可以被外部力量瓦解。這對於一個處於上升期的技術產品而言，或許是比單純的市場數據更有力的背書。”
他沒有直接請求投資或幫助，而是將危機轉化為展示項目潛力和團隊能力的機會。這是一種自信，也是一種更高級的商業談判技巧。
格裡芬再次沉默，這次時間更長了些。能聽到他手指輕輕敲擊桌麵的聲音。
“很有趣的角度，林。”格裡芬終於再次開口，語氣明顯比剛才更鄭重，“我一直欣賞你的技術眼光，現在看來，你在戰略層麵的冷靜也超出我的預期。壓力下的表現，確實是評估一個項目長期價值的關鍵指標。”
他話鋒一轉。“關於你提到的資本層麵的一些……細微動靜，我這邊或許可以幫忙留意一下。格裡芬創投在亞洲市場，還是有一些信息渠道的。”
“那再好不過。”林楓的回應依舊平穩，仿佛這隻是一個順理成章的提議，“我相信，‘靈韻’的未來，會證明您今日的關注是值得的。”
又客套了幾句，通話結束。書房裡重新恢複寂靜。
林楓放下手機，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緩緩吐出一口氣。眼底是沉澱下來的冷靜，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光。
築高牆，是為了不被攻破。
亮出劍，是為了讓敵人知道，這裡並非可以隨意覬覦之地。
反擊的序曲，已在寂靜中奏響。接下來的每一步，都需要更精準，更有力。夜還很長，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能淬煉出鋒利的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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