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慶祝殘骸還沒完全收拾乾淨，空氣裡殘留著啤酒和烤串的味道。但林楓的書房已經切換回工作模式，窗簾緊閉，隻有多塊屏幕發出的幽光映照著兩張凝重的臉。
“七年前，夜闌酒店……”王海撓著他那頭亂糟糟的頭發，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楓哥，這地方有什麼特彆的？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林楓坐在主控屏前，眼神沉靜如水。“一個私人技術交流晚宴，規格很高，受邀者很少。主辦方背景很深，結束後所有公開記錄都被抹除了。”
王海倒吸一口涼氣。“抹除？這麼乾淨？那這匿名電話……”
“是警告，也是試探。”林楓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調出一個極其簡陋、甚至有些複古的命令行界麵，“對方想看看我對這個關鍵詞的反應，看我手裡是否還留著什麼。”
“那我們怎麼辦？這從何查起啊？”王海感覺無從下手。七年前，數據塵埃恐怕都落定幾層了。
“再完美的抹除，也會留下痕跡。”林楓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金屬般的確定，“尤其是在數據層麵。海子，你負責追蹤近幾年所有與張建國關聯的資本、他控股或投資的公司，特彆是那些涉及數據清洗、網絡安全業務的企業。查他們的異常並購記錄，或者突然啟動又迅速下馬的內部數據歸檔項目。”
王海眼睛一亮。“你懷疑他為了搞你，連自己家的數據曆史都動過手術？”
“以防萬一。”林楓目光沒有離開屏幕，“他既然敢提‘夜闌’，說明他自認為已經掃清了大部分尾巴。我們要找的，就是他清掃時，可能忽略的，或者無法完全清理乾淨的角落。”
他自己則開始操作那個命令行界麵，輸入一連串複雜且絕不對外公開的指令。這是他自己編寫的一套深度數據挖掘工具，能夠穿透表層網絡和常規數據庫，觸及一些被遺忘的、碎片化的舊日服務器緩存、備份鏈的孤立節點，甚至是某些機構未及時清理的臨時交換區。像是在時間的河流底部進行考古挖掘。
屏幕上的字符飛速滾動，大部分都是無意義的亂碼或早已失效的鏈接。
時間一點點流逝，書房裡隻有鍵盤敲擊和服務器風扇低沉的嗡鳴。
“媽的，張建國這老狐狸！”王海那邊先有了進展，他罵了一句，“我發現他旗下一家做雲存儲的子公司，三年前突然低價收購了一家快要倒閉的小型數據保全公司，業務毫無協同性。收購後不到半年，那家數據保全公司原有的所有客戶數據和內部運營記錄被以‘係統升級’為由全部清空遷移，然後那家公司就被注銷了。”
“收購時間點，在‘星火’立項之前。”林楓立刻捕捉到關鍵，“那家數據保全公司，七年前的主要客戶群是哪些？”
王海十指如飛，在另一個數據庫裡穿梭。“我查查……等等……有了！臥槽！楓哥！七年前，夜闌酒店那個技術晚宴的官方指定it服務和臨時數據存儲外包商，就是這家數據保全公司！雖然公開記錄沒了，但行業采購備案庫裡還有一條殘留的招標公告摘要！”
線索串起來了！
張建國在針對林楓布局的早期，就通過資本手段，控製了可能存有“夜闌酒店”相關數據的實體，並係統性銷毀了證據。
“他做得這麼絕，我們還能找到什麼？”王海感到一陣無力。
林楓沒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的數據挖掘中。命令行界麵不斷吐出雜亂的信息流，他的眼睛像最精密的過濾器，快速篩選著。
突然，滾動的字符停頓了一瞬，一行與其他亂碼截然不同的、結構化的日誌片段一閃而過。雖然關鍵部分被截斷和混淆，但幾個字段的格式和殘留的時間戳，與七年前某個特定型號的酒店網關日誌高度吻合。
更重要的是，日誌片段裡包含兩個經過部分打碼的身份證號前綴，以及一個模糊的內部預約代碼。
林楓的手指驟然停下。
“找到了。”他聲音低沉。
王海立刻湊過來。“是什麼？”
“一塊碎片。從某個已被銷毀的第三方日誌分析平台的冗餘備份裡挖出來的。”林楓將那段殘缺的日誌放大，“時間，地點都對得上。有兩個身份信息殘留，一個指向張建國本人，另一個……”
他指著那個被打碼更多的身份證號前綴和後麵跟著的一個特殊標識符。
“這個標識符，是當年那家數據保全公司用於標記‘高權限訪問者’的內部代碼。根據他們已被注銷的官網殘骸上的員工代碼規則反推……這個代碼對應的人，叫劉成。是那家公司當時的首席技術官，也是當晚負責酒店數據現場保障的技術負責人。”
林楓的目光緊緊鎖住那個名字——劉成。
“張建國抹掉了服務器裡的記錄，清空了公司的數據。但他可能忽略了一點，”林楓緩緩說道，“有些參與其中的人，本身就是活著的‘日誌’。這個劉成，就是那把可能打開‘夜闌’之門的，塵封的密鑰。”
王海精神大振。“我馬上查這個劉成的下落！”
“小心點。”林楓提醒，“張建國很可能也盯著他。我們必須在張建國之前，或者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找到這個人。”
書房裡，緊張的氣氛中混入了一絲獵手鎖定目標時的銳利。
數據的塵埃被拂開，一縷微光，照向了過去那個被刻意掩埋的夜晚。而握著這縷微光的人，正準備揭開一段足以改變現在格局的往事。
鑰匙已經找到，接下來，就是找到那扇門，以及門後隱藏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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